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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180)

作者: 南北制糖 阅读记录

合欢树软韧的枝干轻晃,拂离无数秋叶旋飞,那树下新挂的木秋千空甩了几下,椅木发出轻飘飘地呜咽。

邵梵借着树杆下地。

尽量不弄脏身上衣。

才轻走几步,至于她闺房窗前,黑夜忽燃,邵梵的眼里,也同时进了微暗的细小光芒。

窗纸由暗转明,缓缓映出一道淡弱的黛影。

该是美人婀娜,撑窗卧起,隔纸朝他望来。

邵梵的喉咙滚动了几下,低头弯唇,见寒风轻轻吹过,携几片残缺的秋叶卷过他脚下,可再抬头时,那黛影不曾晃动,就淡淡地在那里,是真实的。

他听见她说:

“窗没拴呀,你进来吧......”

犹如天籁之音。

他理了理爬墙弄出来的衣袖褶皱,双手抬起了窗板,视野便是香暖闺房。

——赵令悦半坐于榻上,长发及腰散于肩背,露出褥子的身上套着贴身软薄的海棠色寝裙,裸露出的两片锁骨,被榻前高几的那盏烛火照的莹润柔滑。

邵梵单手抬窗冲她笑了。

看见他,她心亦然空了一拍。

眼角和脸都微热道:“傻子,我家的墙好爬吗?”

他神采奕奕地翻了进来,反手将窗拴好,朝她大步奔来。

不及赵令悦起身,已俯身过去将她牢牢地拥在怀里,臂力将烛火一拉,再度熄灭。视线暗下,只余阴翳里二人衣料摩挲,他手掌不断收紧后,喉咙深处喘出的灼烧呼吸。

从夏至秋,一别三月。

这个拥抱足足隔了三月,他忍了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他以为她见她会生气,会质问,可真正见着她时,她肯让他抱抱,他都由衷欣喜,什么气也没有了。

她抬起手也去拥住他的腰身。

胸中情愫翻滚,鼻酸地闭起眼,耳边听到他像是叹息一般,慢慢手往上,拖着她的后脑勺压在自己的胸口。

“你擅作主张,逼我就范。而我,却只怕你,是不肯再要我了........”

“梵梵,别不要我。”

赵令悦眼角已经有了些湿意,相比他的坦诚,她瞒了他许多事,将几股击碎自己的冲动,勉强忍了下去,转笑道,“我不会不要你啊。”

她拍拍他的背,隔着衣服摸着他身上,“我听说你在梧州抗金人时,被金顽智砍伤了,伤在哪里啊,现下还疼不疼了?”

他只肯对她示弱服软。

也只有她会问他一句,还疼不疼。

他从顺如流地将她试探的手捉住,她的指尖清冷微凉,似蒲苇,让他心很痒,一路带着她摸过腹肌,在暗中递到自己的肋骨处,“是在这里,已不疼了。”

他听见怀中的人叹了一口气,随即要他放开她,转身伸到几面,重新拢着火折子,将莲华高脚灯盏点燃了,灯盏釉面无瑕,造型精致,是逃来时从宫中带走的上品。

邵梵不禁细细看她,从点烛的手指到她滑出寝裙的手指,小臂、随呼吸起伏的胸口弧度,还有细柳般的半截腰身,她如今在此一切似曾过去,被家人捧在手心,吃穿用度也极丰厚。

他痴痴地看,痴痴地问,“我的剑弄碎了你的镯子,你手上空着,那我赔你一个可好?”

赵令悦莞尔。

“你还记得呢?”

烛火中的笑意温柔缅邈,望之可亲,邵梵坐在床边,唇凑去她腮边,落下一个吻。赵令悦抬烛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时,他稳住她拿烛的手便要亲过来,被赵令悦偏头躲过。

他皱着眉,欲求不满的样子:“怎么了?”

赵令悦手搁在他胸膛上,点点下巴:“先让我看看你肋下的伤。”

邵梵垂手就去解开衣物,已经是他的常服,并无谈判时那样彰显身份的浮夸,而且,是浅色的,手袖动作时,有干净清爽的香味儿。

赵令悦掂起他脱下的衣袖,凑近鼻子嗅了一口,“是皂角香。”又将烛火上移,摸到他发梢,他顿了顿,矮下身让她摸头。

“头发也是湿的,”赵令悦手滑在他脖子跟下巴处,“你是不是淋雨了?”

“未曾,雨已经停了。”他眼光如水潭一般清亮,深邃,压过身来道,“我怕弄脏你,来之前,已经洗过澡了.......”

说完,晒黑的脸颊和耳朵,浮起红晕。

赵令悦身上隔着一层被褥被他贴着很热,瞧着他快三十岁,仍会对她娇羞的模样,渐渐地蒸腾出一股怜爱的意思。

她揪了几下他的脸颊和耳朵,任他长睫闪动,亲了亲他眼睛:“邵梵,你这三月打仗晒黑了许多,一害羞起来,反而更明显,我都看见你脸红了。”

邵梵闷哼一声,俯身将脸顺从地埋在她白皙的肩窝上盲亲几口,寻找归宿,津液温热,湿濡,很快弄得她浑身也起了痒意,没忘正事,她抓着他的肩膀,歪脑袋去看他肋骨上的伤。

“这么深?”

伤疤横贯他整个左胸,相较于旧伤更加凸起,狰狞惨烈地趴在他起伏的肌肉处,看来骇人,金顽智想要他的命,下手必然狠重。

很难想象,他有如此快速的恢复力。

赵令悦无声地拿手腾空去比了比,足足有她两个手掌的长度,红了眼眶道,“就算现在不疼,当时一定疼得厉害的。当时的情况,必定很凶险.......”

他用手去将她的下巴抬起来。

“你说的,别时仍有聚,我记挂你,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会回来找你。在我心中,你与这江山社稷,这万家灯火都同等重要,而论我自己,我只盼我守护的身后社稷里有你,万家的灯火阑珊里,有你为我点燃的那一盏,那受多少次伤,打多少次仗,我心亦然,甘之如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