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妻(126)+番外
左梵山从不像其他内侍一样阿谀奉承,对赵烨是什么态度,对他也是什么态度。
在冰冷无情的皇宫里,左梵山是他少有的一抹暖色。
左梵山没有参与上一届夺嫡,自始至终没支持过哪位皇子。
先皇驾崩就服侍新皇,他的眼里只有皇帝主子一人。
赵焰上位后,左梵山不战而胜,成为那一批太监里的唯一幸存者。
赵焰也给予他最大的权力,让他一跃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老太监帮他下过最狠的决定,也帮他处置过不该处置的人。
现如今他老了,也该退位了,借他一具尸体用用不过分吧?
身为皇帝没有卸磨杀驴,已让他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只要他死,很多陈年旧账就可随之封存。
天起帝想到这里,仰头饮下一盏酒,却不知为何觉得十分苦涩。
黄妙英知道皇帝动了情,她的话点到为止,再多就会引起反感。
她按部就班地服侍天起帝,预想侍寝的全部流程。
毕竟才经历几次,确实不熟练,且天起帝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她甚至连呼吸频率都得控制一下。
就在黄妙英苦思冥想之际,天起帝蓦地从床榻上站起身,“回宝相殿。”
闻言,黄妙英反而轻松起来,“万岁这是?”
“孤有要事得处理,美人先睡吧。”天起帝搪塞一言,便摆驾回去。
黄妙英低眉垂首恭送走天起帝,回头对两个内侍笑道:“陛下是想起左老公公的好了吧?”
“不知厂公何时归来,要是他能赶回来,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其中一个内侍低声轻叹。
黄妙英款款走回宫中,“外面都传左梵山父子恶贯满盈,为何你们和我却都觉得他们是好人呢?”
另一个内侍随声附和:“小人们不懂什么大是大非,只知这些年若没有老祖宗和厂公的照顾,真活不到现在。”
天起帝刚回到宝相殿前,就见到太监邓金言匆匆跑出来接驾。
他是司礼监另一秉笔太监,沉默寡言稍显木讷。
平素干活最多,常常留在司礼监里熬通宵,却没得过什么像样的奖赏。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天起帝蹙眉不悦,“元执呢?”
“回陛下的话,元公公已下值出宫。”邓金言躬身答话,“元公公也累了两天两夜。”
天起帝轻嗤一声,左梵山一把年纪昼夜奋战四五天也没有说累的时候,左珩甚至能一面在外打杀,一面把内务监十二衙门的事都处理妥当。
元执还是差得太远。
“陛下,宝相殿内进来位熟人,小的不敢不跟您说。”
能这么轻易进宫的人还能有谁,天起帝心知肚明,“孤知道了。”
天起帝走进宝相殿后室,一众内侍宫娥都退到殿外。
避在宽大纱帐后的左梵山慢吞吞走出来,费尽巴力给天起帝跪下,“罪奴见过陛下。”
天起帝凝望行动迟缓的老太监,心中一阵恻然,“起来吧。”
殿外,邓金言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他很清楚里面要发生什么。
元执下值意味着陶麟也出了宫,没有邓金言做内应,怎么会避开那二人?
连陶麟给左梵山下毒的那盏茶,都是邓金言帮着调的包。
他不止一次问过师父左梵山,非得这么做不可吗?
左梵山语重心长地告诉他,私心为左珩,公心为大家,不能让一众宦官都不得好下场。
元执陶麟那种害群之马,总会有机会解决掉,让他踏踏实实做事,上苍不会辜负有心人。
邓金言不知自己坐以待毙到底对不对,他甚至不敢想象该如何面对左珩,可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宝相殿后室的殿门是三更天才打开,左梵山的尸体就躺在里面……
谁也不知他和天起帝之间到底说过什么,只知天起帝整夜未眠,次日停了早朝。
第107回 替他穿孝衣
左梵山的死讯,很快传遍庙堂内外。
伴随他的逝世,浩大的弹劾之声戛然而止。
因为天起帝从头到尾没有明确表态,左梵山究竟是忠是奸,从未盖棺定论。
左梵山没留下只言片语,他的死被“顺理成章”理解为病逝。
他的尸体被校事厂厂卫运回家中,没有开棺验尸这一环节。
甚至连他为何会深夜出现在皇宫里,都成为众大臣避而不谈的默契。
天起帝的态度仿佛在告知满朝文武,就是死了个宦官而已,你们不必大惊小怪。
谁说大渊朝阉党祸害朝纲,能拿出确凿证据吗?
当事人已年老病逝,你们还想怎么样?
这件事沸沸扬扬地开始,悄无声息地结束。
王征像不认识左梵山一样照旧做事,反而翟燕叙费力不讨好,没得到半点便宜,还落得个“把左老公公气死”的名声。
赵烨看似赢了这一仗,毕竟结果如他所愿,左家势力减弱,下一步扶持元执上位,彻底搞垮左珩。
可实际上天起帝是把阉党和清流派的仇恨架到最高处,谁都看得出是清流派害死了左梵山。
天起帝没动除他以外的任何太监,大家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许宛赶到左梵山宅邸时,整个宅院都挂起了灵幡白布,老管家一夜之间白了全部头发。
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替主子操办好这个后事。
姚宗安身上已绑起白布,众厂卫亦是如此,有些厂卫甚至哭红了眼睛。
“陛下没对左老公公的丧事有过多禁止,后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姚宗安向许宛表明立场,他替左梵山感到憋屈、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