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娇百味(120)
那人徐徐转头,露出精致而凌厉的侧颜,好看得惊心动魄,不是阿维又是谁?
他斜睨跪在最前方的一名身材瘦削的黑衣男子,长眸迸溅如刀锋锐利的目光。
“如此说来,你迟迟未进皇城?也不曾面圣?更不曾禀告本王千叮万嘱的两件事?”
那黑衣男子垂首应道:“江泓途中遇阻,有负所托,请殿下责罚!”
“责罚?轻轻一句‘责罚’就能了事?你怕是以为,本王会顾念旧情,舍不得杀你?”
他身影一晃,案上长剑如闪电出鞘,挑起一抹流霞,直指那名为江泓的男子。
眼看就要刺中其前额,忽地凝住不前。
仅差毫厘。
余人凝神屏息,静谧厅中如有擂鼓般的心跳声。
江泓抬头,鼻尖几乎贴着剑尖,一张如玉俊容,随时似被劈开两半,话音则干脆利落。
“属下自知失职,要杀要剐,绝不皱一下眉、眨一下眼,只是……此事不必脏了您的手。”
看清他的面目时,顾逸亭顿觉胸口一阵剧痛,继而禁不住全身发颤。
那人……是上辈子追杀她的……宁王的手下!
刹那间,恐惧、愤怒、悲怆冲破数载光阴,直直刺入她的心,随即化作熊熊烈火,焚烧她的意志,分离她的神魂。
厅中人呼吸如凝固,面面相觑。
一名面孔方正、虬髯朱唇的壮汉张臂欲拦:“殿下,您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我替您暴打他一顿便是!”
“阿木”跟着劝道:“阿泓他……忠心耿耿护卫您多年,鞍前马后,尽心竭力,请您高抬贵手……”
“殿下!开恩哪!”其他人跟着求饶。
阿维冷眼扫向众人,手腕翻转。
长剑于半空中甩出一团银光,“嗖”的一声,直挺挺插进案板上,轻微晃了晃。
他跨出两步,弯腰伸手扶起随众人跪倒的顾仲祁,神色缓和三分,语带歉然道:“部下不懂事,让岳父大人见笑了……您先请起。”
顾仲祁目视仍跪地请命的青年们,面露尴尬:“宁王殿下,这、这……”
窗外的顾逸亭犹在巨大的震悚中努力说服自己,闻言顿时傻了眼。
宁王殿下!?
阿维……是宁王?怎么可能!
是那位肤色黝黑、满脸胡子、额角有疤的宁王?
是那位不近人情、不好女色、冷面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睚眦必报的宁王?
是那位前世与她定了亲、因她失身于人、愤而派人沿路截杀的宁王?
相识至今,他一直在隐瞒她、欺骗她、玩弄她于股掌之上?
他、他喊她爹爹为“岳父大人”?
而爹……早就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也助他欺瞒?
顾逸亭脑中一片混乱,上辈子临死前积攒堆叠的惊悸、悲恸、惧怕、忿恨……细细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将她捆住。
她无法动弹,手脚冰冷,周身的力气像是被攫取了。
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
心魂遭抽离后,扯成了千丝万缕,随风消散。
仿佛从无往昔,更无将来。
作者有话要说:噢耶!宁宁掉马!一起欢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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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幽淡花香伴送啾啾鸟鸣,从半掩窗户飘至扶风阁内,遗憾未能缓解厅中的萧肃。
跪在地上的均为宁王府和御密卫的指挥使,算得上高手齐集。
他们纵然能辨别外头有人来了又走,却无人敢吭声。
宋显维将不该掺合的顾仲祁扶起,无视跪在最前面的江泓,冷声对狄昆和柯竺道:“说说看,你俩为何彻夜不归?”
狄昆面有愧色:“昨夜接到线报,杀手组织新一任清姬已在京城周边作乱……我急于在宴会上向您禀报,被阿俞……被钱指挥使拦下,说我容易被人认出。其后您喝高了,我便拉着阿竺去追截,跟那帮人在南山捉了一夜迷藏……”
“荒唐!”宋显维磨牙吮血。
钱俞、柯竺和狄昆起初不过是他的小护卫,后来一步步成为独当一面的好手,也曾随他上阵杀敌,屡立军功。
依照惯例,的确没必要事无巨细向他禀报。
但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狄昆和柯竺是真没识破,还是有心装傻充愣,有待考证。
宋显维冷眸再度落在江泓身上,但见其肩头黑衣隐带亮光。
显然已渗出血迹。
“那……江大人既然途中染病,耽误进京计划,缘何今日归来却负了外伤?”
“江大人”这冷落疏远的称呼,教江泓一怔。
“回殿下,属下回时也遇上了杀手,力战不敌。”
宋显维知他和柯竺狄昆二人并非同道,且进门时撞见正在赏花的顾仲祁。
顾仲祁热心肠,见他精神不佳,陪了一路。
宋显维没让未来岳丈回避,原本大有视其为自己人之意。
此番几名部下连出状况,理由皆愚蠢得不像话。
宋显维面子上挂不住,暗悔情急之下失策,让顾仲祁看了笑话。
深吸了口气,他吩咐钱俞带人追查新任清姬及部众,又让奔走一夜的柯竺、狄昆先去歇息。
至于借口相当牵强的江泓……除了此次严重失职以外,多年来未有别的闪失。
和柯竺、狄昆一样,仍需密切观察。
宋显维冷声道:“阿泓,你先下去处理旧伤,等事情了结,再来本王这儿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