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娇百味(210)
“娘……儿子没想到您今儿来得这般早。”
话音刚落,宋显维又觉不妥。
都中午了!柳太嫔长居的北山离镜湖行宫仅隔了一座山和一面湖!一个时辰的路程,哪里早了?
柳太嫔莞尔:“阿维长大了,开始嫌当娘的来得太早?”
宋显维窘迫得想挖个洞自埋。
柳太嫔将目光放在顾逸亭的娇容上,柔声道:“亭亭,来,坐这儿……这大半年来,阿维每回来探望我,总能把你挂在嘴边说上半日。今日虽是你我初见,我已觉着好生熟悉呢!”
顾逸亭受宠若惊:“太嫔娘娘见笑了。”
宋显维生怕她拘束,急忙凑到她耳边:“你别怕,我娘特别好说话,只要你不当着她的面打骂我就成……”
“我什么时候打骂……”她话未道尽,目睹他微微发红的左脸,慌忙把余下的“你”字咽进肚子里。
柳太嫔眼见二人当众耳鬓厮磨,不怒反而窃喜。
她一生中与众嫔妃同享帝王恩宠,偶有寥落感伤,却不能对外表露。
知儿子对此不解和困惑时,她曾软言开解勉励,让他成年后对待所爱女子始终如一,才不会让心爱之人陷入她这样的苦恼。
也许她这一番话根植于宋显维心中,以至于但他迷上一人后,便执著得惊人。
所幸他所爱的女子,容姿不凡,凝望他时,眼中柔光满满。
温馨甜蜜的气氛之下,柳太嫔哪里还会追究他们迟来的怠慢?
闲聊一阵,顾逸亭越发放松,好奇宋显维都对柳太嫔说了什么,笑问:“太嫔娘娘,他该不会说我坏话吧?”
“怎么会?夸你还觉词穷呢!”柳太嫔笑望眼前的一对璧人,正如宋显维先前所言,友善且无架子。
顾逸亭心底泛起浅淡的哀伤,又万分庆幸——这一世,柳太嫔尚在人间,该好好享福了。
吃吃喝喝聊了一阵,宋显维亲送柳太嫔至隔壁的疏桐苑歇息后,才与顾逸亭悠哉悠哉步往读鹤园。
他们并不急于回去。
只因前方等待的,已不全是温情脉脉的家人。
*****
二人大摇大摆归来,宣称先一夜,顾逸亭被行宫宫人拐至偏僻处,幸得宋显维路过相救。
这离奇的说辞,听起来更像是为掩盖未婚夫妻夜间幽会的蹩脚谎言。
偏生他们态度磊落且神色凝重,倒无多少缱绻过后的羞涩与心虚。
宋显维留下女护卫轮值,尚书夫人和陈氏等不明就里者倒还罢了,顾尚书和顾仲祁则认出,两名青年女护卫竟是熙明帝的随身近卫,不由得肃然。
——宁王对未婚妻爱护到何种程度,才不惜动用女帝的心腹来保护?
顾逸亭仍旧是昨日那套裙裳,除去发饰少了两件、狐裘蹭了点灰、拖裙微起皱褶,其余尚算得体。
她送别宋显维后,环视四周,神情淡漠:“姐姐在何处?可安好?”
顾盈芷的彻夜不归与诡异哭泣已让众人深感狐惑,再观顾逸亭态度大变,顾尚书等人心知有异,如实说了。
顾逸亭眸色一冷,闲聊几句,将正在受罚的碧荼领回房。
碧荼昨夜陪顾逸亭外出散步,遇两名宫人传话后,匆忙回来报信,再去追时,已没了主子的影子。
她因地位低微,未经传召不得进入主殿范围,暗恨自己笨拙没跟上;当夜见顾逸亭迟迟未回,整夜担惊受怕未能眠;晨来再得悉自家娘子失踪,吓得哭了出来,立马被陈氏抓去关禁闭。
此际被顾逸亭带回,她惶恐不安,扑通跪倒在地。
“碧荼,你先别忙着跪,起来说话,如实回答我的问题。”顾逸亭坐在窗边短榻上,表情难辨悲喜。
“是。”碧荼垂泪起身。
“你昨儿替我送点心去给宁王殿下,可还记得,外层包裹的绸缎是什么颜色的?”
碧荼大惊:“难到……送错了?他们从各处攒了些大小合适的缎子,说是绣有金丝的黄缎子留给贵人,便用来裹住您亲手摆放的那盒……您也晓得,我一向不大能辨认黄蓝色,恰巧大房娘子为符世子准备的又是蓝色,可我送去前,一再确认过的……怎么会错了?”
她情急之下,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
顾逸亭已捕捉到至关重要的信息——确实是姐姐所备,也确实与符展琰的弄混了!
“你向谁确认?”
“……额,尚书府的青溪、红涧、蓝凌,难不成……她们仨耍我?”
顾逸亭禁不住笑了:“若我没记错,她们与绿湖是一伙儿的,想借机使坏,以报复你作乐,也未必不可能。”
“太可恶了!”碧荼恨得直咬牙,“小娘子,殿下是否动怒?我、我这就去请罪!”
顾逸亭微笑:“无妨,他没吃上我摆的,可梅花酥不都是我做的吗?”
“不能便宜了那几个丫头!我得找机会要个理去!”碧荼瞪眼,满脸忿然。
这回,顾逸亭没再制止。
先让丫鬟们闹腾几下,把事情抖出也好。
她固然想与堂姐当面对质,得知其归来后躲在房中饮泣,料想对方已自食其果。
行宫内耳目众多,若真把此事掀个底朝天,一旦传了出去,不单有损顾尚书的名声,更破坏两家多年的亲密关系。
她可以不再把那人当成姐妹,但其他亲缘关系,她能不伤害,尽量不去伤害。
毕竟,她在穗州把四叔一房人打得没法翻身,如再毁了大伯父一家,只怕整个顾氏家族从此难以支撑。
因此,顾逸亭暂且隐忍不发,等待宋显维搜集更多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