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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婚(74)

作者: 苏尔流年 阅读记录

“前些日子,采访过的一起车祸遇难者家属住在那里,就是遇难的一个正当盛年的机长的父亲。”

“属于哪个航空公司?”

她问,陆地便照实说:“蔚蓝航空。师傅应该是去看他。我们之前也有回访过一些当事人,一些境况不是很好的当事人。位置比较偏僻,可能对方从市内就已经盯上师傅,一直等到郊区才选在无人的路段下手。”

“最近做过几个敏感的专题,我们有注意,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丧心病狂,明目张胆。”

陆地的声音越说越低,霍之汶侧身看他一眼:“小六,你在自责?”

陆地嚯得抬头看她。

“傻。”霍之汶又给他一个字。

她像看着霍灵均和杜飞龙一般看着他:“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陆地终生记得霍之汶这一刻温柔却又饱含力量的声音。

“你该高兴你师傅嫁入豪门,过去你们触及的那些人,我会让人慢慢摆平。”

以绝后患。

再不要有下一次,只差一点,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席宴清这个人。

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没有办法历经他的不辞而别。

她从来打算和他并肩生长,为彼此遮阴避雨。

“以前是我不想过于干涉你们的事情。”

“我知道这个世界并非黑白分明,善恶有报。”

“可以后你们还要坚持做新闻的话,我总是不希望你们成为向现实过于妥协的那一个。我实现过自己的理想,我知道那有多么令人开心。每个人都有尝一尝这滋味的权利,甚至抱有理想主义也没有错。”

……

这样安静的环境,这样掷地铿锵的声音,霍之汶话里这样强大的力量。

这一切,都让陆地想起不久前他在truth加班的那夜。

他碰到了回truth的席宴清。

席宴清坚持在那篇报道上撤掉温九的名字。

当时,席宴清告诉他:“你们都是我的人,我负责得起。”

他还说:“要懂得保护自己。”

那夜的席宴清和此刻的霍之汶在陆地眼前重叠。

他突然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天作之合。

他的师傅是一个站在他们身前撑开臂膀做他们保护伞的男人;霍之汶是一个并不柔弱和他并肩而立为别人撑开铠甲的女人。

他从没听过他们嘴里说爱,可他突然开始羡慕、敬佩这样的爱情。

陆地突然放下心来,不再担心席宴清会离开这个世界。

他遇到了这样的爱情,怎么会舍得放手告别。

他一定会活下来。

****

霍之汶只身进入重症监护室。

她先看到了那些层层牵扯缠绕的管线,那些繁杂运转中的仪器,然后才是席宴清那张苍白失血的脸。

他的眉轻蹙,似乎沉睡中依旧不够安稳。

呼吸面罩遮在他的脸上,他的胸膛只有极为轻微的一丝起伏。

她慢慢靠过去,想要碰一碰他身体上的每一个地方,却又哪一处,都无法下手。

她见过的他,或是狡黠,或是沉静……每一种,都在无声无息中淌着力量,散出强大的生命力。

从不像此刻这样,安静近乎无息。

他苍白的脸色落在她眼里,她的心头止不住地狂跳。

昨夜,晏阳初已经告诉她发布会的盛况,如席宴清说过的那般风光。

霍之汶伸出手去牵他的五指。

触及的温度过低,她颤缩了一下,才将手臂再度递过去。

没有回应。

她小心翼翼地握上去,他任她握着,却没有出现回应她的力道。

她想起当年在平遥,后来结伴游古城的那些天。

他闻声为了躲避有些失速的马车,从台阶上跌下去之后,她背他的那段路。

她想做什么,其实鲜少容许别人拒绝。

她背着他走的那段路,远比当年他将她扛在肩上走过的那段路获取的瞩目更多。

她那一背,她的脊背和他的胸膛摩擦升温。

她背着他走过一地落雪,一地纯白。

最后他从她背上下来的那刻,只看到他不知是因为低温还是什么红起来的双耳。

更记得她大胆握过去的手,隔了一秒,又被他用力地回握。

她有些怀念那种力道。

更怀念当时虽然对彼此的过去未曾全盘得知,但拥有的对彼此的无边信任。

年纪越来越长,可她竟不如当时的那个她。

***

霍之汶没有用太大的力道,怕惊醒席宴清。

她站在原地,目光一寸寸描摹过席宴清的身躯。

想象着自己触及他的宽阔的胸膛,他的菲薄的唇,他的劲瘦的脊背时,掌心能摸到的温度和触感。

站了两分钟。

她慢慢俯下/身。

席宴清的脸在她眼前逐渐的放大,她的唇还没有按计划印上他的额之前,他的双睫突然颤动了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不过片刻,席宴清又眨了下眼睛。

手碰到的温度是真的,眼前的人也是真的?

他动了下手,试图回握她,目光专注地放在霍之汶的眉眼上。

这样的眼神,无声无息却又让人觉得炽热。

他看了看她的脸,看够了才转向她的手。

比前一日积蓄了更多一点力道,他不敢乱动,怕自己忍不住那些如影随形的痛,在她眼前蹙眉。

不用想,他也知道目前这幅模样不会好看。

****

“没做梦”,霍之汶在他床畔坐了下来,“是我。”

“不方便开口,那就专心听我说就好。”

她放开紧扣着他五指的手,只用食指轻微地摩擦他的手背:“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