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宁待放(196)+番外
“越是不容易,就越是要去做。”那圣手言简意赅地说道。
除了敦促苏婉宁要多去外头走一走外,他还给苏婉宁开了好些安胎药。因见他医术果真如传言那般精湛,宗闻便趁热打铁地邀请他来给苏婉宁接生,并承诺道:“神医你只要开口,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
“哼。”圣手只是冷哼了一声,丝毫不把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
宗闻灰溜溜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约莫是猜到了这位圣手视钱财为粪土的秉性,便改口道:“是了,神医定然看不上银子。可我们宗家别的没有,也只剩下银子了,还望神医原谅宗某的愚钝。”
宗家也是扬州有名的大族,当家人如此谦卑地与他说话,那圣手的心里也有几分得意,推脱了一番便应下了此事。
如此,宗闻的心里也安宁了不少。
夜间,他与自家夫人闲聊时提起了苏婉宁腹中的双生子,只说:“宁宁也是辛苦,谁曾想这一胎会是双生子。”
“老爷该写封信给徐世子才是。妾身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宁宁这里出了什么差池,京城那儿的人怪罪下来,老爷该如何自处?”
这话一出,宗闻脸色也是一变。作为亲舅舅,他心里是盼着苏婉宁能平平安安地诞下这一胎的,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又不敢承担责任。
“好。”宗闻思忖之后,便决意写封急信寄回京城。
*
日子一转,便到了苏婉宁临盆的那一日。
宗家人已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仅寻了经验丰富的稳婆们,还花了大力气让那位妇科圣手坐镇在内寝里。
这时的苏婉宁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那头一波的痛意袭来的时候,她简直是被磋磨得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只能攥紧了身子的软垫,不停地哀嚎呼痛。
月牙、丹蔻等人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在一旁不停地为苏婉宁擦汗,并鼓励她坚持下去。
宗老太太与宗闻在外间廊道上坐着,两人都是一样的哀愁模样,一颗心高高提起,随着苏婉宁的痛呼声,那颗心也在不停地往下坠。
等了一个时辰后,稳婆们让丫鬟们去熬煮参汤的话语声飘入宗老太太的耳畔。
她心中愈发慌乱,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了颤,那双矍铄的眸子里掠过难以遮掩的疼惜。
“这回,宁宁可是要吃大苦头了。”宗老太太哀叹着说。
宗闻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只可惜他是男子,无论发生何种情况也不能进产房去冲撞了自己的外甥女,只能立在廊道上为苏婉宁祈祷。
又过了一个时辰。
满头是汗的稳婆走出了产房,只与廊道上的宗老太太与宗闻说:“夫人瞧着不太好呢。”
这话一出,宗老太太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幸而宗闻在侧死死地扶住了她。
稳婆的脸色愈发难堪。回过些神的宗老太太立时道:“什么不太好,别说混账话,快些回去……快些回去救救我们宁宁。”
说到此处,宗老太太的话音里已染上了两分哭腔。
于是,宗闻便守在了廊道上为苏婉宁祈福,郑老太太则进了产房里头陪伴在苏婉宁左右。
稳婆们被宗老太太申斥了一回,愈发是小心翼翼地为苏婉宁接生。只是双生子本就凶险无比,她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来,将这碗药灌进你们夫人的嘴里。”那圣手走到月牙身旁,将手里黑黝黝的汤药递给了她。
月牙眨着朦胧的泪眼,六神无主的她已将这位“神医”奉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能唯他的命是从。
被灌下汤药后的苏婉宁四肢有了些气力,一旁的月牙和绮梦不住地唤她的名字,唤苏其正、宗氏、苏礼的名字,宗老太太更是颤颤巍巍地走到了苏婉宁的床榻旁,唤道:“宁宁,你想想你爹娘和外祖母,还有慎之等着你呢。”
年迈的哽咽声如在耳畔边惊起的丧钟般,将屋内降到冰点的氛围再度往下拉。绮梦更是险些哭晕了过去,一双眼红肿如烂桃儿。
宗老太太痛苦又染着几分颤栗的嗓音响起在苏婉宁的耳畔,她一如溺毙在一汪池水里的末路之人,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寻到可以攥住的浮木,只有这一声呼唤给了她些气力。
她正是花一般的年纪,上有父母双亲婆母公爹要孝敬,下还有一对双生子要照顾。况且她与徐怀安也正是情谊深重的时候,独留他一人在世上,并非是她本意。
意识混沌之中,痛意不断地朝着苏婉宁袭来,她一次次地咬牙忍受着,一次次地坚固着自己的心志,要与这灭顶而来的痛意做抵抗。
终于,另一头的稳婆惊喜地出声道:“孩子的头出来了,夫人再使使力。”
听得此话,苏婉宁便又咬着牙再使出些力,宗老太太与月牙、绮梦等人还在一旁不停地鼓励着她。
而后。
苏婉宁便在这混沌的黑暗里瞧见了一抹曙光,这曙光中的光亮刺目无比,而当她走进这一刹那的光晕后,身上那凝滞着不肯褪去的痛意消散得极为彻底,顷刻间,她便察觉不到任何的痛意来。
她从产房里走到了光晕之后的天地里,眼前的绚烂景象飞速地变迁旋转,转瞬间又成了京城里的光景。
京城里到处是繁华的景象,人潮东奔西走,热闹中又有几分不同于平日里的氛围在。
苏婉宁如飘飘然的灵体一般立在人群中央,谁也瞧不见她,谁也触碰不了她。街头街尾的贩夫走卒们为了生计而忙碌,各自提着自己吃饭的家伙挤过苏婉宁的身旁,却是触碰不了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