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高级别人物的影响下,本来国民政府中就有很多意志不坚定的人,一时间寻求和平解决的呼声喧嚣尘上。
“凡是说要投降的人,都该送他们去印度,看看印度人过得是什么日子。接连饥荒,英国人有当回事吗?那些富商也不过是英国人手底下,去咬同族的狗。”余嘉鹏激动地说,“其实我们不也是英国人的……”
“谁想做咬人的狗?”余嘉鸿到了火车站,他再次嘱咐,“我走了,你在这里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凡事多跟耀福叔商量。”
“知道了。”
余嘉鸿走进了火车站,坐上了昆明到海防港的火车,昆明虽然被说成是春城,不过云南依旧有四季,火车穿梭在崇山峻岭之间,霜叶绚烂,若是没有战火,他倒是想和应澜一起坐着火车慢慢欣赏沿途的风景。
滇越铁路已经三十多年了,沿途有车站就有小镇,到了越南地界,一个个小镇充满了浪漫的法式风情。
在星洲,英国人总是吹嘘,他们把荒岛变成了繁荣的港口,他们把文明和现代带给了殖民地,然而这些看似光鲜的表象都掩盖不了掠夺的本质。
现在所谓的谋求和平,不过是将整个中国变成日本的殖民地。
南洋华侨总会主席陈先生在七次公开劝诫这位汪某人不成之后,又向国民参政会发了主题内容为“日寇未退出我国土之前凡公务员对任何人谈和平条件概以汉奸国贼论”的提案,刊登在报纸上。
火车到达海防港,广州和武汉沦陷了,香港那里的物资已经运不进去了,现在海防港已经成主力,兴泰轮船在海防港的公司规模早已不亚于香港公司,轮船忙碌地卸货,在送往火车站,或者直接通过中越公路去往桂林。
他选这个时间点过来,也正是因为有一批药物要到港,他翻看了药物清单,跟接下去送货进国内的那位管事沟通了细节。
后来何六那里又来人添了两批物资,一批比一批量大,刚好趁着机会可以帮北边运东西进去。
海防港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在酒店里请兴泰轮船的管事们吃了一顿饭,感谢大家这些日子以来的忙碌,吃过晚饭,他回到房间,房间里有一张英文,一张法文的报纸。
他翻开英文报纸,赫然入眼的是,长沙大火。
南京失守,来不及搬走的物资,沦落到敌人之手,现在的长沙有从武汉那里转移过来的物资,而且长沙本身就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也是一个经济发达大城。来不及转移的物资和长沙固有物资落入敌手,对西南地区是极大的威胁。
国民政府做了一个决定,烧了长沙城。
三千年的长沙城,就这样付之一炬,余嘉鸿眼睛有些模糊。
他憎恨求和派,他也一直坚持抵抗到底,也为了抵抗到底而做准备,但是看到花园口决堤和长沙城被烧这样的消息。用这样的措施来抵抗?余嘉鸿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整夜。
终于熬到天亮,他第一时间去码头边的一个杂货铺,把自己的一支金笔交给了铺子的老板,说:“你们拿着这支笔去昆明找余嘉鹏,让他安排人进兴泰行。”
兴泰商行是余嘉鸿和何六合作成立的贸易商行,余嘉鸿委派了管事来管理。
本来七月就打算回南洋的他,拖延到这个时候,就是为了把物资采购这块弄顺畅了。他帮陕北采购过两批物资,陕北也提过想要有人在兴泰行,他拒绝了,他愿意帮忙,却不想牵扯太深,他们只是南洋华人,只是想要为母国出自己的一份力,不想牵扯进政治,然而?
能多帮,就多帮一点吧!上辈子,陈先生后来也对重庆失望,带着人去了陕北,和陕北建立了联系。
余嘉鸿上了自家的货轮,货轮开往回家的路,这些日子以来心头一直闷得慌。
他总是开解自己,最终日本会战败,无论是中国还是南洋都会迎来曙光,星洲也会独立建国,不再成为殖民地。
轮船停靠在码头,余嘉鸿走出船舱,下了码头,抬头上去,看见了她。
叶应澜看见余嘉鸿,奔跑下来,余嘉鸿放下手提行李箱,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他。
抱住她的一瞬间,余嘉鸿心头的石头暂时卸下,他轻声唤:“应澜,我想你。”
这一声,让叶应澜带着鼻音埋怨:“说好去两三个月,最后却走了大半年。”
余嘉鸿摸着她的头发,说:“我不是回来了吗?”
他搭的是货轮,这个时候装卸工开始进轮船了,卸货了,一个个往他们这里看来。
叶应澜推了推他:“走了,回家了。家里人都等着了,向好知道你要回来,天刚刚亮就催着爷爷奶奶带她过来。”
“爷爷奶奶也来了?”
“来了,爷爷跟阿公在喝茶。”叶应澜挽着他,两人上了岸,叶应澜上了驾驶座,转头看他:“瘦了,黑了,还有黑眼圈了。”
“有吗?”
叶应澜伸手到他的鬓角上:“都有白头发了。”
“哪有?”
叶应澜捏住白发给他拔了下来,放到他手里:“看看,这是老了。”
“我怎么老了?叶应澜你……”余嘉鸿见她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他探头过去亲上了她的脸颊,“开车。”
叶应澜开车回家,余家花园的大门早就打开了,她把车停下,两人一起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