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盟(119)
九月的行为也很寻常,在天下氏没了之后,她一直在打理转移的産业。在青竹镇停留了几天, 又往别处去了。
就是九月的过于寻常让萧誉觉得不寻常, 连宴景山都说萧誉想多了。
是不是想多了?没有比自己亲眼看上一眼更为稳妥。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接受现实罢了。
……
秋日的青竹镇依旧热闹。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热闹非常。
萧誉循着记忆,找到了天下雪曾经带他来过的一家茶点摊子,阿婆依旧在忙忙碌碌。
他自己找了个干净桌子坐下,阿婆回头招呼客人,见到他高高兴兴地迎上来。
“你是阿迟的未婚夫婿?”阿婆见了他笑逐颜开,随即看了看他身后,见他一个人,疑惑地道:“阿迟没有一起回来吗?”
萧誉笑了笑,眼神沉寂下来,“阿迟她,有些忙。”
阿婆点点头,“也是,她也好久没来了,那你们下次一起来啊!”
“好的阿婆。”萧誉浅笑点头。
“那阿婆就给你拿上次你们点的那些。”随即她又小声地道:“给你泡壶好茶。”
“好。”
吃完茶果,他又坐了一阵子,便沿着当初的路线走去蓟家的酒肆。
酒肆在巷子最深处,酒旗褪色依旧迎风飘扬。
他走进去,青石板地砖已磨得光滑,一步一步皆是岁月旧痕。抑制不住地想,她在这条小巷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呢?脚步匆匆,裙摆飞扬、笑靥如花。
走到尽头,却发现酒肆的门被锁着,锁上已经长了铜绿,门槛上已经落了一层灰。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开门了。为什麽?
巷口有个老叟支了个摊子卖凉糕,看到有人从巷子裏走出来,正想大声招呼人来买凉糕,一看来人气度不凡、衣着贵气,看起来就不像会吃他的便宜凉糕的人,便噤了声。
结果清冷的贵公子停在了他的摊子前,老叟意外地擡起来看了他一眼。
老叟看看他,又想起他刚刚从巷子裏出来,便问他,“公子可是想找蓟家的酒肆?”
“老伯知道?”
“开春的时候便搬了,好像是搬到了城东的临安街,叫……叫什麽来着?哦,叫无忧酒肆。”
贵公子放下碎银,转走便走。
老叟在他身后叫他也没有回头,他叹了一口气,嘀嘀咕咕地道:“果然是看不上我的凉糕。”
临安街离这有一段距离,他閑庭信步,慢慢悠悠地转往城东。
到临安街的时候恰好夜色降临,长街上都挂满了灯笼,宛若一望无际的天河繁星。无忧酒肆门庭若市,顾客满盈。
门前迎客的小二看到他一直站着看着门前写着酒字的素灯笼,客客气气地迎上来,“公子要上来喝酒吗?咱家的酒不说是世间最好,那也是江南一绝吶。”
“你们这个灯笼的字是谁写的?”
小二向上瞧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它就挂着了。”
字迹秀逸,笔意清婉,这个字迹,跟她写的国占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小二见他没有说话,又问上一句,“公子,要进来喝酒吗?”
萧誉跟着他进门。
一楼很热闹,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喝着小酒就着小菜聊天。二楼传来了丝竹声。
小二笑了笑,“公子,爱热闹可以坐一楼。二楼较为安静,上面还有美人弹琴唱曲。”话裏是让他选,实际上脚步没停引着他上了二楼。
二楼清雅,小二带他到一张临窗的空桌上,“公子喝什麽酒?”
“桃花醉。”
“桃花醉啊……”小二挠了挠头。
“没有麽?那你随便看着安排罢。”
“好嘞。”小二高高兴兴地下去。
台上琴女弹着江南小曲,温柔缠绵。
他望向窗外,长街游人如织,都三三两两的有人相伴,只有他形单只影。原本他也有美人相伴的。
突然,浓郁的酒香中突然飘过来一阵熟悉的檀香味,他蓦然回首,浅金色衣裙的酒肆老板娘把手裏的酒放在桌上,笑意清浅,风轻云淡地问他一句,“怎麽得空过来了?”
语调平静,熟悉地如同他们只是偶然分开再重逢,没有天人永隔和碧落黄泉。
他擡眸望向她熟悉的脸,所有声音都远去,世间只余他们两人,与无数次的梦中一模一样。她浅笑着说想他。他溃不成军。
“你要的桃花醉,这个下酒小菜你应该会爱吃。”她把小菜从木托盘上拿下来,见他不说话,疑惑道:“你刚继位,不是应该很忙吗?怎麽得空来江南?”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她看了看周围,犹豫了半晌,“今日客人很多,有些忙。”
他慢慢松开手,不情不愿,“那,忙完可以看我一眼吗?”
她总觉得他怪怪的,又说不出哪裏怪,只得点头答应。
一整晚,他的目光都在跟随她,直到半夜客人散尽,酒肆打烊。
壶中的桃花醉已经见底,桌上的下酒菜一筷子没吃。
小二在收拾桌子,她先带他回去。
她住的院子在酒肆不远处,远离繁华喧嚣的大街在巷子深处。
他安静得跟在身后走进巷子,他一直没有回答的问题她问了第三次,“你怎麽有空过来了?”
“想来陪你过生辰。”
她有些惊讶,“但是还有很久啊。”
“也许吧。”
穿过幽深巷子,是她一人居住的小院。
进门,萧誉在身后安静地关门。身后一直没有声音传来,她奇怪地转身想看看,便被男人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