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盟(80)
挽在手臂上的披帛缠在脖子上,遮盖了印痕。她一转身,便看到了巷口站着两个光明正大看热闹的人。她轻笑着道:“是誉王殿下和妹妹啊。”
司马宜皱着眉头道:“你们怎麽在这裏?”也不在意他们夫妻的争吵是否被他们两人看去。
天下雪其实对司马宜的印象不好。上次鹿鸣山时她就发现了,司马宜真是好没礼貌的一个人。
倒是萧誉无甚所谓,回他的话,“从延殇城回来,路过榕城歇歇脚。”
“晚上一起吃饭?”司马宜邀约。
萧誉瞧向天下雪。
天下雪当场拒绝,“我今晚还有事。”
萧誉轻笑一声,“那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夫妻……情趣。”
他们两人并肩走远,她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如影随形。
“你性子有时候也挺顽劣的。”她感概道。
翩翩公子摇着扇子毫不在意,“哦?是吗?”
萧誉跟司马宜的关系好像有点微妙,而天下映跟司马宜的婚事却是萧誉一手促成的。司马宜也不像喜欢天下映的样子,但是跟萧誉表面上看起来也没什麽龃龉。剪不断理还乱,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不过天下雪也不纠结,见天色尚早,便走进了一家珠钗坊。
给宿月选个小礼物。
桌上金银饰品琳琅满目,她一一看过去。
宿月年纪赏小带金簪子不合适,挑选了好久,看到一对用凤仙花染色的小毛球发饰,毛球下还坠着一对藕粉色的羊脂玉铃铛。
“掌柜,帮我拿这个。”
“客官真有眼光啊,这个小兔毛球做得好不掉毛,羊脂玉在昆侖山下玉河中捞取,这个藕粉色更是少见,雕刻出铃铛模样真的灵动又可爱。”
小发饰用木盒装好,天下雪接过,才发现萧誉一直站着看着一支玉簪。
玉簪冰透,上方的点点白色棉絮宛若暴风雪。
萧誉见她过来,便拿起发簪,簪在她的发髻上,他笑着道:“与你名字很相衬。”
然后掌柜又对着玉簪和天下雪一顿夸赞,最后收了萧誉三十金铢。果然夸得越狠,价格越狠。
出了珠钗坊,两人又到处逛了逛,晚饭的时候,萧誉让她选一家酒楼吃饭。恰逢擡头便是一家鱼店,门口外瞧着裏面客人也很多,估计味道不错,走了半天也累了,所以天下雪也没有犹豫。
“就这裏罢。”
“当真?”萧誉挑了挑眉,要笑不笑的看着她。
“不好吃吗?”
“那倒不是,据说这家鱼庄的鱼是早上从江上现捞上来的。”萧誉随手一指不远处的望江,“很新鲜。”
“那便进去罢。”
进店之后,天下雪终于明白了刚刚在门口萧誉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为何?因为他们一进去,就看到窗边坐着的是司马宜和天下映。方才说有事不一起吃晚饭,结果转身就撞见了。真是尴尬得让人没有想法。
倒是萧誉淡然地打了个招呼,便让小二安排一张离得较远的桌子。
“你知道他们会来?”天下雪低声问。
“不知。”
“那你……”
“就是,我和司马宜每次来榕城,都是来这家鱼庄吃饭。”
……
他们这桌聊得热闹,窗边那桌倒是一直沉默。
直到司马宜放下碗筷,喝了一口茶润润口才慢条斯理地道:“你妹妹好像不怎麽待见你呢?”
天下映冷笑一声,“她也没多待见你啊。她这人一向与人和善,断不会如此,你得罪她了?”
“你对她倒是赞赏,怎麽她对你这个态度呢?不过也是,你这种人,谁会喜欢呢?”
天下映笑了,笑得平静,“那是因为我从小欺负她啊,就像欺负你一样。”
“疯子。”司马宜站起身,拂袖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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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延殇城风雨飘摇,五岁的她跪在回廊,整个人被打湿,湿着的衣衫贴着身体黏黏糊糊,风一阵阵吹在湿衣服上,皮肤带起战栗。
膝盖好疼,她好想坐下来。
门嘎一声打开,高挑的女人站在房间裏,身后的烛光让人瞧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
五岁的小人儿以为自己可以进去了,高兴的喊了一声,“娘亲。”
“知道自己错哪了吗?”女人声音冷淡。
她做错了吗?她不知道。但是她不敢哭,又踌躇着小声地喊了一声娘。
“我不是你娘?你怎麽不认那个女人叫娘啊?”阔兰看到她这个样子就气不打来一处,一脚把她踹到院中的泥地裏,“你下次再敢拿那个贱人的东西试试?”
她整个人倒在地上,雨直直的打在身上,好冷。她今天只是接了一颗姨娘给的糖而已,她错了吗?
没有人扶她起来,冬葵站在屋裏,大家都在屋子裏,只有她一个人在淋雨,但是,深秋的雨真的好冷好冷。
下一瞬,她就冷醒过来了。
天还没亮,盆中的银丝碳已经燃尽,床上的丝被滑落地上。怪不得被冷醒了。她苦笑了一声,赤脚走下床。
冰凉的石板从脚底只窜上胸口,她回头一眼,床上空无一人。司马宜从来不跟她一起睡,而她睡觉时常掉被子,故而半夜经常冷醒。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
她推开窗,夜半的寒风冻得人一激灵。
窗外的树枝被风吹像乱舞的鬼怪。
其实她小时候跟连笙的关系很好的。连笙说话总是温柔细语,看见她还会给她糖果吃,她很喜欢她,见到她总是甜甜的喊她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