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案子的审判却一直拖延着,到底是不是诈骗罪?好几年没有定论。
无论是舆论对超期羁押的质疑,还是法律教授们联名出具意见,都对事件进展毫无帮助。
显然,这个案子涉及的不仅仅是法律问题,背后有深层次的利益在博弈。
乔震对结局很好奇,问:“这个案子最后会怎么判?”
齐为川平静地说:“这个案件不论怎么判决,都会成为标杆性的案例,当地法院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多半会不了了之。”
林紫玉说:“控方一定后悔死了!谁让他们自个儿挑了最烫手的山芋下口?”
“这个山芋真不是一般的烫手!”林仲玉添油加醋,说:“C公司的律师也相当厉害,抓住'投资门槛不合理’这一条,死磕,举例也很到位:早有外商投资过相关公司,还有一些更稀缺的矿产,也允许外商进入,偏偏A公司不允许投资,不符合法律精神云云。”
“所以,C公司的行为相当于,钻了一条不合理规则的漏洞。”林紫玉说:“如果法院判决诈骗,相当于鼓励不合理规则;判决不是诈骗,就相当于鼓励钻漏洞。哎,这是一个两难困境呀。”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麻烦,”林仲玉笑嘻嘻地说:“他们当初争夺的稀缺矿产,由于这几年风云变幻,市值已经蒸发掉九成,大肥肉变成鸡肋骨,就算赢了官司,也不过是背上一个大包袱,输了,反而是一身轻松。”
林仲玉闲闲地说:“嗯,这等于是一个双重的两难困境。”
“只有老天爷才能导演出这么精彩的剧情,不看白不看,长见识。”姐弟俩一搭一唱,哈哈大笑起来……
乔震终于明白了,官司打到这份上,赢了也没用,眼看名利双输。
既然问题解决不了,干脆就不解决。
至于法律尊严,乔震微微有点失望。
林紫玉问:“乔,你很抗拒?”
“没有,我的想象力得到了很好的拓展。”乔震说。
林仲玉从容地说:“我们都是肉食动物,这条长长的食物链,不是当狮子就是当兔子,对吧,老姐?”
林紫玉点点头,说:“吃弱者是我们的本性。”
齐为川瞥了这对口无遮拦的龙凤胎一眼,提醒:“含蓄一点。”
“是,BOSS。”林仲玉说,“吃弱者是不对的。”
“吃人更是不对的。”林紫玉补充。
“你们回去吧。”齐为川也拿双胞胎没办法,只好下逐客令。
林紫玉和林仲玉就悻悻地起身,要走还回头看一眼乔震,好像有点意犹未尽。
不能手把手地带坏他,实在太可惜了。
齐为川关掉了庭审的现场直播,说:“去海边散步吧?”
乔震点头,两人出了门,虽然是秋冬时分,但这里的天气偏于暖和,一路眺望,山峦间树木苍翠绵延,无比蔚蓝的长天,他们的步子悠闲,像坐上一辆极缓慢的巴士、自动捕捉流动的镜头。
乔震更钟情于平和、静止的乐趣,可是,现实不进则退,不能选择逃避。
“只要有利可图,一定会争得不可开交?”乔震自言自语,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问了一个多么幼稚的问题。”
他望向大海,靠近海滩的海水是碧蓝,远处是由浅到深的蓝,天空是透明的蓝,这些重重叠叠的蓝色,令人心旷神怡。齐为川和他一同驻足,灌木丛海崖之外,的确天空海阔。
“我记得道家说,万物分阴、阳。凡事,有能摆到光下,说得敞亮的一面,也有不足为人道的一面。”齐为川笑意慵懒,说:“这是很难接受的,但接受之后,世界会更真实。”
“这个过程很折磨人。”乔震说。
“只有两类人可以不妥协,一种是不知道,一种是艺术家。”齐为川说。
“那我可以假装不知道吗?”乔震微微倾着头,漫不经心地看一眼齐为川。
“舟舟,你知道你今年又长了一岁吗?”齐为川笑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嗯,下边那片白色的沙滩就不错。”乔震耍赖。
“如果你能光合作用,埋在沙滩上也不错,可惜你不是植物。”
“麻烦你给我送吃的。”
“还有,沙子底下相当寂寥。”
“麻烦你有空的时候,找我聊天。”
齐为川轻笑出声,不客气地说:“你这叫有恃无恐。”
乔震微微一怔,有恃无恐?
他已经深深地依恋齐为川了?
“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去喝一杯吧。”齐为川揽住乔震的肩膀,笑着说,“喝完酒你就能勇往直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42
乔震是怎么喝醉的?齐为川也不太清楚,也许他自己也醉了,天已经黑了,两个人走在傍山路上默默无语,海浪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什么特别的喜悦一直跟随着他们的步子,任何传统呀、习俗呀,都和此刻没有丝毫的关系,只有挽住彼此的手臂最富有诗意,仿佛心灵上出现了极致的美,永恒不变、难以忘怀的美。
乔震忽然挣开手,面对大海,扑通一声坐在水泥路上,轻声地说:“多么好,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不冷吗?”齐为川和他并排坐着,静悄悄的,有什么羁绊着,令快乐格外强烈。
他俩就这么吹着海风,有多久?算不出来。
乔震忽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对着齐为川念念有词:“每个灵魂在某个阶段,都会注视一个优秀的生命!”
齐为川仰起脸,乔震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笼罩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