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说完,自觉善解人意,忙凑上去、等他说几句好话来听。
“……”
魏弃却顿了顿,道:“也许要先回一趟上京。”
“为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
又是这句话。
沉沉气得捶了下他肩膀。
魏弃于是解释:“只回这一次,日后便再也不回去了,”他说,“但,若是你想回江都,随时都可回来。”
听着莫名像是在“将功补过”。
沉沉闻言,很是受用地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为何,观他表情沉凝,忽然间,竟又难得的生出几分促狭之意。
“可是……”小姑娘于是故作迟疑,慢吞吞问道,“你就不怕,我不回去了?”
“……”
魏弃说:“我长了腿。”
言下之意,你不回来,我来找就是了。
沉沉一招不成,又道:“那万一、万一你来找,我也不回去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
魏弃抿唇不语。
可她一个劲摇晃他的胳膊,似乎非要听到这“残酷”的答案。他终于还是蹙眉开口:“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沉沉满脸疑惑。
“我也许会杀很多人。”
“……”
“也许会做很多让你觉得害怕的事,”他说,“我不知道。”
此话一出。
沉沉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提了个多么可怕的话题,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忙摆手道:“罢了罢了,”小姑娘面容恳切,险些没有赌咒发誓,“总之我、我绝不抛下你,阿九,你可不能再往下想了。”
再往下想,指不定日后真要成江都城里、“可止小儿夜啼”的一号人物了。
魏弃一时无言:“……”
心说,想太多的到底是谁?
可尽管如此。
他沉默着,忽又伸手,冰冷的手指轻按住她暖乎乎的小脸,说:“谢沉沉,你不能抛下我。”
“方才说了呀?不抛下、不抛下。”
“若是抛下了呢。”
“……”
方才才说你别想太多,敢情随口一问,把你的好奇心还勾起来了?
沉沉叹口气:“那我不得好死总行了吧?”
“……”
“你真的让我不得好死啊!”沉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说话,不由目呲欲裂,猛地抬起头来、险些撞到魏弃下巴。
小姑娘手指颤颤巍巍点着他的鼻尖,“你、你难道不该说,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吗?”
“我不知道。”而魏弃又一次给了她相同的回答。
只是这一次,语气中是真正的迷茫。
他垂眸看她,似乎想在这张脸上找到什么,却始终一无所获。许久,方才飘然转开目光。
“我想象不到你不得好死的样子,”他说,“但是,你死,我也会死,那不算抛弃。”
真正的抛弃,是你明明活着,却明知我不会杀你,而不愿与我一起。
沉沉听不懂他这兜兜绕绕的话,只觉得他实在嘴巴太坏,不可理喻,遂别别扭扭地鼓着嘴巴生闷气。
可生了会儿气,没“吓”到他不说,反而把自己给气饿了。
所以,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生气了。
“算了,我身上还剩八文钱,”沉沉忽开口道,“我们去吃阳春面——够买两碗了。”
魏弃点了点头。
两人遂起身往面摊走。
只是,没走多远,沉沉终是忍不住别扭道:“你下次……下次能不能学些好话哄我?”
魏弃说:“哦。”
沉沉觉得此人实在无法沟通,气呼呼地跑去买面。
付完银子回来,继续气呼呼地坐到他旁边,拿他素白的衣袖擦桌子。
魏弃:“……”
少年盯着某人故意别过脸去不理自己、仍然气到鼓起腮帮子的侧脸。
忽的,开口轻声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溺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沉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什么?什么布?”
魏弃:“……”
算了。
真的算了。
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衣袖,“擦桌子的抹布。”
第55章 誓言
二月, 草长莺飞时节。
江都城中的文盛学堂,来了位年轻的新夫子。
少年不过十六,常日一袭素衣, 清瘦挺拔如竹。
博学之广,满腹经纶,却足叫已逾古稀之年的文夫子甘拜下风——只可惜, “才名”这东西,总需些时间验证。
倒是其容色姝丽,叫人见之难忘的“美貌”名声, 在上课的第一日、便经一群半大孩子的口传遍了整个江都城。
一时间, 每日来接送家中子弟上下学的人群中, 竟又多出许多正值芳龄的少女。
毕竟此地正处西南, 民风开放,既非孔孟礼教之地,也无人顾忌什么男女大防。
是以,姑娘们准备的糕点、荷包、手帕,很快一样样地托人往里送,更有甚者,还写出几封不署名的传情书信来。
对此,沉沉没当回事, 反倒是萧殷看得气急。
左右无法,只好逢人便说,“魏夫子是我家大姐姐的郎君”——也好打消旁人的肖想之心。
姑娘们听罢, 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开, 却显然都不信, 又问他,你的大姐姐是谁?可没听说过你萧家上头还有一位姐姐呀。
他遂把人领进去, 伸手指向四方学堂最后头、那趴在书案上打盹的少女,道:“那那那、不是在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