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醒着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遑论这时还眼皮打架、睡得迷迷糊糊了。
待他一番长篇大论说完,怀里的小姑娘仍迟迟没有转醒的征兆。
好在,魏弃本也没有让她听得太懂、徒增烦扰的意思。
只不过是习惯了什么事都提前同她说一声罢了。
“我未曾与赵家军交过手,不知他们究竟有几分本事,但书中曾说,他们战无不胜,是一支奇军。”
“也许这注定会是一场苦战。”
“但,只要你在上京平安无事,与我而言,便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他说,“无论前路如何,纵然只能行一步,看一步,可只要你我,还有……阿壮。”
他的语气永远轻描淡写,唯有说到这两个不忍面对的名字的时候,声音略微颤抖了一下:“……阿花。只要我们在一处,旁的事情,都可以容得他去。”
“……嗯?”谁料沉沉冷不丁听见熟悉的名字,却挣扎着睁开了半拉眼皮,咕哝着问他,“什么?”
她怎么好像听见魏弃在喊阿壮阿花啦?
看来,魏弃表面上不情不愿,私下里其实很喜欢她取的名字的嘛!
魏弃:“……”
总感觉自己好像被带进了一个——恐将贻害余生的审美怪圈。
但,那又如何呢。
谢沉沉喜欢,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喜欢了。
至于阿壮阿花,若是有某只小畜生那般“识相”,应当,也会欣然接受吧?
他忽的笑了。
随即不管不顾地倾身下去,微凉的唇沿着她半睁不睁的眼皮一路啜吻。
末了,依依不舍地流连于她蜜色的唇,唇齿交缠间,在寒冷的冬夜,渡去一缕旖旎缠绵的热息。
“唔……?”沉沉发出一声犹疑的气声。
“余下时间不多,有一日算一日,”魏弃说,“不如我们,还是先为阿壮阿花努点力罢。”
*
但事实证明。
这一次,魏弃却是难得的猜错了一次——自己那位阴晴不定的“父皇”的心思。
事情并未如他所料发展。
一个月后。
以赵二为首的百余赵氏精兵,被追杀至仅余不到十人,仍拼死将赵明月完好无损地送回了辽西。
当日,赵明月便手捧锦盒,登上烽火台。锦盒之中,装着赵莽早已腐烂生蛆的头颅。
而她当着辽西数万子民的面将锦盒打开。
声声凄厉的哭诉过后,一身缟素的少女泪流满面地举起火把,将那颗头颅当众焚灰。
此情此景,怎不催生群情激愤。
辽西大乱,民不闭户,手举火把,彻夜游行。
一时之间,“反”声不绝。
消息传到上京,朝野震惊,众臣议论纷纷,与她有姻亲在身的魏弃,自然成为众矢之的。
以右丞曹睿为首,共有十五名臣子上奏,要求魏弃彻查平西王“遇刺”一案,前往辽西负荆请罪,以平民愤。魏峥却迟迟不曾表态,将此事一拖再拖。
直至年后辽西来使,名为“赵啸”的少年将军,手捧锦盒面圣。
总管太监乔顺天将锦盒接到手中仔细检查,打开后,锦盒中却是空无一物。
“空,便对了,”赵啸见状,朗然一笑,“微臣这便将我辽西众人,要呈递于陛下的信物……装进盒中。”
在场众人皆是文臣,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待到回过神来,却眼睁睁见他袖中滑出一把短匕。
随即,少年手执此刃——竟是在御前活生生将头颅割下,身首分离,血溅三尺!
据说那头颅骨碌碌落地时,眼珠甚至还讥诮地转动着,唇角携着嘲讽不已的笑容。
天子大怒,当夜召集群臣议事。
而被天子冷落多时的三皇子魏骁,正是在这时,叩首于御书房外求见。
......
“……三殿下?”
沉沉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的杏雨,“什么意思,三殿下,要见我么?”
她今日难得有兴致,在小厨房鼓捣起糕饼点心。
怎料点心还没蒸熟,杏雨却急匆匆跑来,说是三皇子如今正在朝华宫外,说是要见她一面。
“他,能见我么?”沉沉面露迟疑。
且不说她这会儿正被关着,便是她先前在露华宫,随教习嬷嬷学了那么久的宫中规矩,也渐渐晓得了:在这后宫之中,男女大防,是为重中之重。
身为宫女——虽说如今,她也不止是宫女了,私下“勾引”皇子,轻则要挨板子,重则,那是连命都要丢掉的。
她与那三皇子……有冒着人头不保的风险都要见一面的必要么?
沉沉一脸疑惑。
“不是,不是,”杏雨闻言,连忙摇了摇头,“三殿下是随袁总管一道来的,说是……有事同姑娘商议,光明正大的——呃,称不上‘私下’,殿下说,若姑娘愿见,便见一面,不愿见的话,他可以隔着宫门同姑娘说几句话。”
隔着宫门?
沉沉想了想,心说这法子倒还算稳妥。
是以,在围布上简单擦了擦手,她到底是跟着杏雨去了。
到那一看,果然,宫门半掩着,只开了小小一条容声音“通过”的细缝。
她站在里头,外头,想必就是那位不请自来的“三殿下”了。
虽说他也看不见,可沉沉顾念周遭人多,仍是对着眼前威严的宫门微一福身,算是向他见礼,低声道:“参见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