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竟然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魏璟满脸惊愕不解。
魏弃却始终面色不变,淡然得几乎冷漠。
低头,“望”向直挺挺跪在五步外的魏咎,他问:“什么人。”
“一个快死的女人。”
明知他看不见,魏咎还是抬手指了指靠近殿门、那面满是剑痕的墙。
如今,墙上又多了望之骇人的斑斑血迹。
“为何。”
“因为儿臣与她,同病相怜。”
话音落地,殿中一片寂静。
饶是魏璟这样没眼色的孩子,刹那间,也察觉到不对,狂向跪在地上的魏咎打手势、示意他别再往下说。
魏咎却似乎没看到,又或者压根没放在心上,是以,并没有往他这里施舍来半个眼神——
这个少年老成,自幼便比同龄人高出一截,成熟到几乎让人怀疑早慧近妖的“太子殿下”,从不向人掩饰自己的一身棱角。
他的理由,亦从不必说服谁,只需表明非此不可的态度。
“儿臣就要这一个,”魏咎说着,俯身在地,沉沉叩首,“还望父皇,开恩准允。”
“如若孤说不呢?”
“那,还请容许儿臣替父皇出手,了结了她。”
魏璟话音平静:“兔死狐悲,难免有几分同情。见她挣扎受苦,倒不如,给个痛快。”
第100章 太子
换在前朝, 一个皇子——纵然他是嫡长子,入主东宫的太子,敢公然讨要献给皇帝的美人, 毫无疑问,也属要被弹劾到自陈谢罪的大不敬之事。
然而。
“这就是辽西送来的美人?我瞧着,她长得也不算美呀, 太子殿下究竟看中了她哪里?”
“王家妹妹,她都被包成个粽子了,你也能看得出来美不美?”
“脸又没被包住, 怎么就看不出来了?”
被唤作“王家妹妹”的宫装美人以团扇遮面, 扇子底下, 一只朱红小嘴仍在不甘心地咕咕哝哝:“……这又白又胖的, 也能入得了殿下的眼——”
“殿下又从不挑拣这些!”
“是呀是呀,我最近……圆润了许多,殿下还夸我面若银盘,有谐善之美呢!”
“殿下真这么说吗?那我回头也该放开了吃了!”
“你们呀……”
正为榻上人细心擦汗的紫衣美人摇了摇头,“我只担心,她这一身伤的架势,怕不是惹怒了陛下?回头陛下若是迁怒,咱们殿下又要受些无妄之灾了……你们这一个个的, 笑什么?”
“没笑、没笑。”
“……”
“哈哈哈哈哈!”
“宋姐姐别生气,我、我们就是想着……噗,你是不是因为比殿下大了十五岁, 真把自己当成殿下的娘啦……”
“……”
耳边恼人的嬉闹声, 一阵接着一阵。
沉沉侧耳听了半会儿, 却只觉那声音如从天外传来,虽察觉得到动静, 可具体在说什么,却半个字也听不清——偏又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以至于,饶是好脾气如她,听了半刻钟,竟也有些不胜其烦地皱眉,下意识想伸手捂住耳朵。
无奈,试了几回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如压了块巨石般,死活抬不起来。
为什么抬不起来?
我的手……
承明殿中的命悬一线,濒死前的剧痛,骨折的右手……种种回忆涌入脑海。
心口顿时狂跳不已,她“啊”的尖叫一声,猛然大睁双眼——
“啊……!”
两眼发直,痴望着头顶陌生的翠色帷幔。
恍惚间,她仍有些不知是梦是真的错觉。
半晌,复才吃力地低头,看向那只抬不起的右手:原是在她昏迷时,整个右肩连带着上半身,都已被仔细包扎过,眼下,裹得个顶个的鼓囊。
自己这是在哪?
发生了什么?
沉沉满心迷茫。
正待环顾四周,一张俏脸却先不打招呼地凑到跟前。
“呀!你醒了?”
那明眸皓齿、面若美玉的少女,目光惊疑地上下打量着她,不多会儿,又扭头冲外喊了一声:“宋姐姐,你快来看,人醒啦!”
结果这不喊不要紧,一喊,却不止喊来一个“宋姐姐”。
沉沉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衣香鬓影,环肥燕瘦,概都三两成群,款款而来。
不多时,一间并不宽敞的宫殿内室,便挤满了各色美人。
只粗略四下打量一眼,某人已看得两眼发直,依稀觉得,这屋子仿佛都被照得亮堂了几分:
清丽可人的,娇若桃李的,媚眼如丝的,端庄秀美的……甚至还有几个嫩的出水、可爱得叫人舍不得挪开眼的。
她能想到的美人儿——加美人胚子模样,这里区区一间宫室,竟概都找得见顶尖的。
当真是,鼻尖美人香,眼前美人靥。
沉沉看在眼里,便是同样身为女子,也不由悄摸咽了咽口水。
所以这、这到底是哪?
自己没死也就罢了,怎么还被塞进美人堆里来了?难道,人间仙境?
“我,这是……在哪里……”
她卡壳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结结巴巴地问。
声音犹带着几分病中的嘶哑。
方才第一个发现她醒来的少女闻言,却顿时娇笑不已,手中团扇轻摇,道:“还能有哪!这整个上京皇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可不就只有咱东宫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