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
俩侍女说着说着,忽然默契十足地对视一眼。
“诶——”
随即,齐齐望向一脸状况外的某人。
“话说,解姑娘,为什么这神兽……这么粘你?你怎么做到的?”
沉沉被问得愣住,心虚之下,默默停住了给自家崽子挠肚皮的手。
直把谢肥肥不满得哼哼唧唧,在她腿上耍赖似的到处拱。
察觉到一旁魏咎投来打量的眼神,她表情却愈发僵硬,想了半天,也只支支吾吾挤出一句:“大概,因为……我家中也养过狸奴?比较熟知它们的习……”习性。
话没说完,给她正骨的侍女手上没留神、重了力气,沉沉顿时痛得闷哼一声,虾米似的蜷了半身。
可,也就在这分神的瞬间。
“姨父!!!”好不容易安分了片刻的魏璟,突然又大叫起来。
紧接着,传到耳边的,便是陆德生慢了半步的喝止,与一阵难掩激动的碎步小跑。
沉沉循着那脚步抬头望去,正见半张脸都被裹了白纱的魏璟一脸可怜巴巴,紧抱住他那便宜姨父的右腿。
方才还狐假虎威、气势凌人的小少年,顷刻间,便成了乖到没边的顺毛老虎。
说起话来,更是边说边哭,一个字比一个字抖得厉害:“姨、姨父,”他呜咽道,“那畜生挠了阿璟的脸!……伤了眼睛,阿璟怕不是要,呜呜,要变瞎子了,呜……”
“兰若胳膊肘往外拐,不许我打杀了它,可阿璟心里委屈!姨父,你来了,你替阿璟作主,把那畜生——”
不对!
沉沉的眼神落在魏弃脸上,心头蓦地一凛。
怀中的狸奴似也感受到她焦灼心情,不安地哀鸣起来。
她有心想做点什么,无奈离得太远,连提醒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魏璟被扼住喉咙提起,一颗心不由吊到喉口——
“姨父……!”
而魏璟几乎顷刻间变了脸色。
满面仓皇,却不敢、也不能反抗,只无力地轻拍着那卡在喉口的大手,嘴里不住轻唤着:“姨父,姨父,我是阿璟哪……”
“喘不过气……阿璟,喘不过,气来了,姨父……”
却仍然毫无作用。
他的脸色渐渐涨红,濒临窒息。直至此刻,面对那看向死物般无情眼神,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错事。
可是,错了什么呢?
明明是那狸奴先扑伤了他——
“姨父,”他的眼泪顿时不受控制地往外冒,一张小脸哭得惨白,抽噎着,却仍在不甘追问,“为、什么?为什么……”
您不是最疼爱阿璟的么?
甚至远胜过兰若,所以,那些宫女仆妇们、伺候我的嬷嬷们,每一个都说,也许我在您心里的地位,已经高过太子。她们都说,在这宫里,除了已经不在人世的姨母,我便是最得偏爱的那个——
对,姨母。
“姨、母……”他忽然挣扎起来,两只小手拼命拨弄着前襟,终于,吃力地拽住那只长命金锁,“姨母,给阿璟的……”
长命金锁,护百岁安宁。
姨父你也答应过的!
可是……
可是。
他痴痴望向魏弃那双蒙了白翳,雾蒙一片的眼。眼眶下,依稀可见模糊的血痕——这双眼睛,既看不见自己如今的惨状,也看不见这昔年承诺的信物。
姨父……是真的要杀了他。
就因为一只畜生!
他的命,还比不过一只畜生!
一瞬间,求生的恐惧几乎压倒了一切,也令他再顾不得所谓世子的脸面,甚至用尽全力扭头去看魏咎,他嘶声求着、哭着:“兰若,救我……兰若……!”
我知道错了,我不任性了,救救我……
魏咎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动。
“陆、太医——”
陆德生看着他。
目光中有不忍,亦有叹息。
可,再多的医者仁心,终究也不值当,让他为一个并不懂得感恩的少年冒上生命危险。
魏璟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终是彻底脱力一般,绝望地闭上双眼。
“姨,父……”
*
沉沉忽然捏了捏怀中狸奴的后颈皮。
谢肥肥回过头来,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但很明显,一脸不情愿——别问她是怎么从一张毛绒绒的胖脸上读出情绪的,自己亲手养大的崽子,就是这么自信。
沉沉于是又捏了一下。
这回力气稍轻了些,仍换来“老狸奴”不满意的一声轻哼。
但,它终究还是动了。
在沉沉下定决心捏第三下之前,老当益壮地扑到魏弃脚下,大爷似的晃了两圈,随即,毫不犹豫地伸出爪子挠人裤腿。
发现魏弃不理他,于是更狠地再挠一记!
“喵呜!”
在这呢!还没死!
魏弃双目视线忽的落低。
原本失焦而雾蒙的两眼,恍惚间,竟似恢复几分清明。脸上表情未见喜怒——却有了人色。
“畜生,”真正开口时,才发觉声音已哑得不像自己。魏弃冷声道,“……你倒是命硬。”
话落瞬间。
魏璟“扑通”一声落地,两手捂着喉口、疾喘不已。
魏咎见状,似有一瞬迟疑,但最终,却仍是扭头示意两名侍女前去将人搀扶起身——
“抱歉。”为此,他甚至向沉沉低声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