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又是什么花样?
塔娜无法,只得僵硬地接住那只递到跟前的玉瓢。
魏炁却没有逼她与他交杯,只仰首将杯中酒饮尽。
“陆德生把东西交给你了么。”他问。
“什么?”
“那支玉笛。”
玉笛?
“我说过,会有人交给你一件物什,务必收好。”
“你让人交给我的,”塔娜闻言,不觉眉头紧蹙,有些不安地握紧手中玉瓢——唯恐他突然发难,届时,这玉瓢便是她手中唯一的“武器”,想了想,却还是小声道,“不是几本佛经么?”
是了。
在天佛禅寺中偶遇的老翁,对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没有缘由便交给她的几本佛经。
她事后想破脑袋,也只联想到前一日魏炁的突然出现。虽不明白为什么是送她晦涩难懂的佛经,思忖一夜过后,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命人把那些佛经概都收入了“嫁妆”里。
“你给我的……不是佛经么?”于是她问。
此话一出,这回,怔住无言的反倒成了魏炁。
屋中一时沉寂下去,等了又等,也没听他再出声——甚至连细问经过也不曾。最后,反倒是塔娜先按捺不住。
“你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她问,“你究竟想做什么。英恪把你放了出来,你便联合他放火烧城,你想要绿洲城?还是你想……”
你想……
目光落在手中玉瓢上,她一时欲言又止。
还没等想出来个什么合适的字眼替代,魏弃却毫不掩饰地接过话茬道:“想要你。”
“……”
“你答应过我,生同衾,死同穴,死生都在一处,如今却要与别人饮合卺酒,”魏炁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的玉瓢,“所以我恼羞成怒,因爱生恨,干脆与英恪联手,待事成之后,娶你的便是我……这个解释如何?”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轻描淡写,不见半分心虚,倒叫塔娜哑口无言。
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将将挤出一句:“放火夺城,草菅人命,”她说,“就这么令你快意?”
身旁窗扇大开,依稀可见远方火光冲天。
此处尸横遍地,城中断壁残垣。
塔娜甚至无需以双眼去看,心中也已分明——令魏骁焦头烂额到、连再派一批人来确认情况也无法的情况,还能再坏到什么程度?
她只后悔,后悔今日本可以告诉魏骁阿史那金说的话,本可以在一切发生前提醒他小心。
可她无法解释自己的私心,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应当偏向魏骁却不知不觉偏向另一方的“私心”。
于是……一切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以为杀了阿骁,我便会嫁给你?”
“突厥人见利忘义,他们昔日能把阿史那珠嫁给末帝,如今,自然也能把你嫁给我。”
“哪怕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
“你现在找来,又打算怎么处置我?”塔娜的声音蓦地冷了,“把我关在这里,让我等着为我的丈夫收尸,还是你要现在就代替他跟我成亲,让这里几十个亡魂,不,绿洲城里千千万万个亡魂,看着你和我?”
魏炁没有说话,却忽的端起她手,就着她手中玉瓢、将本该由她喝下的合卺酒一饮而尽。
塔娜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那两只价值连城的玉瓢已被他掷碎在地。
魏炁捏过她的脸,将一口酒渡进她嘴里,她防备不及,顿时被呛得惊天动地、咳嗽不止,脑海中,恍惚闪过几段破碎支离的画面:冰冷刺骨的湖水,粼粼光影,同样唇齿相贴的男女。
她一瞬头疼欲裂,下意识挣扎,试图将他从身前推开,却只换来愈发不管不顾乃至粗暴的吻。
没有了刺鼻的酒香,舌尖倒尝到鲜血的味道。
魏炁几乎将她整个人抵在窗边。
再退一步、上身便要悬空,她被失重的感觉逼得不得不向前,被迫承受这并不欢愉的吻。
他却变本加厉,捉住她勉力撑着窗框的手。塔娜惊叫一声,险些当场软倒在地——又被他一把捞回怀中,心口狂跳,不住低声喘息。
一来一去,仿佛情人间耳鬓厮磨的游戏一般。
“你——!”
她回过神来,终于恼羞成怒。
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气红了眼,索性胡言乱语道:“我告诉你,我其实是个天生孤煞命!你要娶我?你要娶我就得小心横死,阿骁的今天,便是你的明天,善恶到头终有报——”
“可我舍不得死。”
塔娜:“……”
原来你个煞星还舍不得死?
放心,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她心中恨恨,怒气上头,嘴上亦绝不饶人:“那你还不离我远点!”
话虽如此,却不知是否激将法用得过了头。
他非但没把她松开,反而抱得愈紧。她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甚至还夹杂着某种仿佛腐烂的气息,不禁皱眉。
“你放……”
“不若,你我同去。”魏炁忽的喃喃道。
分明高大的是他,可此时此刻,几乎蜷进她怀中的也是他。他的手捉住她的,渐渐探向头顶。而塔娜依旧浑然不觉,只被他的话震得僵在原地。
分明是那样眷恋,乃至依恋的拥抱。
嘴上说的却是:“如此我便舍得了,”他的声音极轻,“我们生同衾,死同穴,依你所言,皆在一处……做一对阴间夫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