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所有女子的爱慕,都比不过她塞进他嘴里的“毒药”啊。
“王子——!!!!!”
字条飘落在地,勃格、勃勒两人冲出阵来,翻身上马。
眼见得阿史那金双目紧闭,一旁的军医面色惨白,不住摇头,一时目呲欲裂,挥刀厉喝道:“攻城!!杀了他们!!!杀光这些辽西人!!”
“如何,事已至此,赵将军还要怀疑本王与魏、人勾结么?”城楼之上,魏骁丢下长弓、转而执剑,同样高声喝道,“众将士听命,迎战!!!”
赵昭明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末了,亦不得不紧随魏骁之后,下令迎战。
......
塔娜跪倒在地,被后脚赶来的阿伊扶起。
颈上的伤口不大、却仍在滴血,阿伊慌忙撕下袖子去捂,一只冰冷的手忽而攥住她手腕。
她悚然一惊,低头看去,方才发觉,那竟是塔娜的手。
“……走。”
而塔娜并不看她,只兀自低声道:“不要呆在这里,快走。”
“阿伊和公主一起——”
“我让你快走!”
塔娜拂开她的手。
没有去捡被血染红、飘落在地的半片衣袖,只将肩上喜服脱下,将阿伊紧紧裹住。
阿伊却似乎意识到什么,反而大力拖住她的手不让她起身。两人就这样互不相让地“对峙”着。
突厥人本不擅攻城,然而,火势早已烧塌了大半城墙,若让他们攻入城中,后果不堪设想。
魏骁只有领兵杀出城外,以城楼弓箭手为掩护,正面迎上突厥大军。
可饶是如此,杀红了眼的突厥人,几乎放弃了一切“旁门左道”伎俩、以血肉之躯生生硬扛箭雨,竟也分出一支队伍登上城墙——至此,一场令人胆寒的屠杀终于揭幕,无数弓箭手惨死刀下,鲜血飞溅在脸上,腥,而热。
阿伊吓得惊叫,却还拼命抱住塔娜,用突厥语高呼着:“保护公主、保护神女!!”
果然,此话一出。
以塔娜为中心,四周瞬间退开数名满身是血的突厥兵。
“大汗有命,不得伤害神女,都给老子让开!”
“蠢材,还有你!你这一身血走那么近做什么,小心吓到神女!”
“可我还没见过活的神女呢……”
突厥兵不会对塔娜挥刀,然而,在她身旁保护的赤甲卫却无一幸免。
人命之轻贱孱弱,在这一刻变得尤为清晰,塔娜僵在阿伊怀中,眼睫上,血珠滚落,如血泪流了满脸。
她想起身,却被阿伊死死箍住,如安抚孩子般、不住轻拍她的背脊。
“会过去的,”阿伊说,“公主,会过去的,不要看……这些辽西人死有余辜,等特勤杀光他们,绿洲城便属于大汗,到那时,一切都会恢复原样……都是、都是这些辽西人的错……”
可这些话究竟是在安慰塔娜,还是在安慰因恐惧而忍不住发抖的她自己?
突厥兵猖狂的笑声近在耳边,塔娜看见顾正的头颅被人砍下,一脚踩碎,脑/浆迸裂;也看见城下那惨烈的死斗,看见并不讨人喜欢、总是一副不苟言笑模样的赵老将军披甲上阵,名为“勃格”的突厥将领一刀捅穿了他胸前盔甲,他哀叫一声、跌落马下,马踏如泥。
魏骁杀了勃勒,勃格又杀了赵昭明;
前一刻还高喊着“杀了这群突厥蛮子祭旗”的少年兵士,下一秒便身首分离,到最后,战场变成屠场,杀人变成麻木地举刀与落下,她已渐渐分不清,死去的究竟是突厥人还是辽西人,她只知道,每一次睁眼闭眼,都有人死去。
就在她眼前。
就在她目睹却束手无策的跟前。
“停下,”塔娜突然喃喃道,“……不要再……”
不要再……
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忽然用力推开阿伊。
几乎手脚并用地爬起,两手攀住城墙,声嘶力竭地喊着:“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杀人了!!!!”
【神女保佑,请让寒冷的冬天远去,请赐我们风调雨顺,人畜兴旺。】
【求您保佑我儿欲谷平安归来,我愿用自己的性命交换,让我的孩子在战争中活下来。】
【帖木儿会永远为神女祈祷,感谢神女赐予我们的一切,我会记住您……永远。】
为什么还不满足?
为什么,他给了你们银子,给了你们粮食,你们不用再挨饿,不会被冻死,等到春天的时候,河水就会解冻,草原会重新变青,到那时候,一切还能像从前一样,为什么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为什么要让局势退无可退?
为什么,明知杀死阿史那金的后果,依然要为了证明清白而取他性命,明知杀一个阿史那金,挑起的仇怨将要无数个顾正来偿,为什么还要动手?
神女——
带来杀戮、仇恨、愤怒的神女,究竟算什么神女?!
“让开!”
喉口呛进太多空气,她咳得惊天动地。
颈上伤口开裂,流血不止,可她依然拂开阿伊,挡在突厥人又一次高高挥起的刀下——
那刀就停在她的鼻尖。
一缕碎发飘落在地。
她的背后,早已为保命而抛下手中弓箭的少年瑟瑟发抖,紧攥住她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