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话音一落,尉迟胥低沉的嗓音,几乎爆喝出声:“放肆!此话当真?”
新帝虽年轻,给人杀伐果决之感,但素日并不会轻易暴怒。
汪直见状,深知帝王当真愠怒了,立刻上前:“老奴这就命人彻查此事!”
御医后背冷汗直流,忙不迭道:“微臣这就去开几幅温经药物,给淑妃娘娘好生调理身子,将此前的亏空都补回来。”
尉迟胥点头示意:“淑妃的身子若是调理不好,提头来见朕!”
“是、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御医立刻应下,事关子嗣,乃天家头等大事,他自是不敢有半分耽搁。
帝王、御医、汪直等人,皆甚是重视这桩事,可沈若汐自己倒是对子嗣毫不在意,她只想赶紧止痛。
【反正还有三年好活,生不生孩子又有什么要紧?我当然不生孩子。】
【呜呜呜,速速给我止痛!】
尉迟胥剑眉轻蹙,搂抱着沈若汐的同时,一只大掌落在了她的小腹上,输入内力,试图缓解她的痛苦。
无人敢叨扰帝王与淑妃,汪直亲自命人调查墨砚的来处。
不多时,沈若汐服用下一碗汤药,腹痛稍稍好转。
汪直也将墨砚的来处,调查了清楚,所有相干之人,一应被抓。
一时间,宫廷人心惶惶。
沈若汐渐渐困倦,尉迟胥将她抱去了榻上,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少女,此刻,就像是被雨水打过的娇花,面颊略显苍白,掩映在被褥中,有那么几分可怜。
沈若汐很快睡了过去,尉迟胥站在脚踏上看了片刻,这才悄步离开。
行至殿外,帝王露出本色,沉声低喝:“侍奉好淑妃,不得有误!”
未央宫的宫奴,纷纷应下。
今日,帝王难免有些暴露情绪,汪直算是看出来了,皇上对淑妃的宠爱,当真是后宫独一份的。
尉迟胥离开未央宫,直奔宫廷地牢。
与墨砚相关之人,皆在地牢中。
此前,未央宫的人手已经彻底更换过一遍,几乎不大可能再出现内鬼,故此,能对墨砚下手的人,八成是内储司。
淑妃身份特殊,送去未央宫的东西,必然会特意登记在册。
此事并不难彻查。
地牢建在地底下,已有百年之久,里面前前后后不知死过多少人,纵使是艳阳天,地牢附近也是一片森冷。
兰逾白见帝王亲自前来,有些诧异:“皇上,臣……”
未及兰逾白说话,尉迟胥开口打断:“闭嘴。朕亲自审问!”
迈入地牢,有阴风穿堂而过,腐朽中混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尉迟胥的漆黑瞳仁中映着地牢的火把光,他不苟言笑时,煞气凌然。或许旁人忘了,新帝十三岁上战场,弑杀了整整五载,旁人不曾见过他的少年心性。
他如地府猎人,足下带风,行至关押着宫奴的地牢。
“取鞭来。”尉迟胥淡淡启齿,这声音却像是催命符咒。
汪直立刻照办。
他一阵心惊胆战。
皇上已经太久没有如此了。
看来,皇上对淑妃娘娘的生育之能十分看重。
即便淑妃娘娘尚未怀上孩子,可有人要伤及了她的身子,皇上便已不能容忍了。
难道,皇上打算让淑妃生育龙嗣?
汪直意识到这一点,心下一紧,日后更加不敢对淑妃有半分不敬。
帝王亲自审问,每一鞭下去,皆是血肉横飞,溅起的猩红落在壁灯上,发出血与油混杂在一块的刺啦声响。
哀嚎声不绝,不多时就有人招供了。
大概是无人敢在帝王面前扯谎,这场审问交代的清清楚楚。
“奴才招!奴才都招!”
“皇上饶命呐!”
“是长寿宫……”
“长寿宫的管事让奴才在淑妃娘娘的墨砚中,添加了一味香料。奴才亦不知具体是何香料。”
“太后的人,奴才不敢不从呐!”
“啊——”
惨痛叫声贯穿地牢,回音阵阵,像有困兽要从黑暗里破茧而出。
尉迟胥从地牢出来,汪直当即命人端来滴了花露的水,供他净手。彼时在边关战场,即便条件恶劣,尉迟胥每晚回营帐,也会特意用花露洗手,他好似弑杀成性,却又好像很是厌恶血腥。
兰逾白神色赧然,看了一眼帝王,这又敛眸:“皇上,那几人还活着,当如何处置?”
见惯杀戮的人,一旦起了杀念,眸子里毫无人性。
不久之前,兰逾白仿佛又见到了战场上的那个玄衣少年。
他太熟悉尉迟胥的那副神色了。
即便与尉迟胥朝夕相处过数年,他依然害怕他。
“杀了,送去长寿宫。”尉迟胥用棉巾擦拭手上水渍,说话间,人已经踏上青石小径,头也没回的离开。一边行走,一边随手褪下了外袍。汪直立刻跟上,弯身拾起了帝王的玄色帝王常服。
兰逾白在身后应下:“……是,皇上。”
将尸首送过去长寿宫啊……
这是明摆着挑衅姜太后了。
皇上,是准备向姜相一党宣战了吧。
如此也好。
皇上已登基一载,那些老臣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试图压制帝王,殊不知,皇上软硬不吃,绝非是轻易被人操控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