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自己躺在块大石上,四围云雾缭绕不可透视,竟像误入幻境,小心翼翼探出了步子,渐渐雾气浅了些,一抬头眼前左右峭壁挺拔,恍若仙剑斩出一线天。拾阶而上,又陡又直地,只疑心眼前是渺渺天梯。
气喘吁吁爬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高峨楼市往往来来人声鼎沸,不若真境,抬头一处大大的牌楼,上面苍劲的刻着“戏城”两字,左右各有一联,细念出声:
“吴越比邻莫问他乡故里,沧桑往事都归檀板金樽。”
恰有一个俏丽的女子施施然走来,笑脸迎道:
“沈哥哥等你呢?”
自己看这女子面熟,看她一转身向前引路,自己不由喊了声:
“崔清歌?”
那女子一转身,巧笑倩兮:
“姑娘都记起了?记起了也好,快与我一起去罢。”
自己傻愣愣地跟在崔家小姐身后走着,渐渐想起自己如何从一口井被红鲤引了来,看尽世上小儿女或笑或痴,恍若一生。
猛然一醒,想起这崔清歌已是地府之人,怎么又在眼前,只这一念想激得心内顿时凉了彻底,急忙回身要逃。崔清歌一瞬便拉扯了自己的袖子,盈盈笑到:
“既来之,则安之!”
自己如何能安,不由与她挣扎,正这时,眼前一匹快马骤停,蹄儿凌了空,马上笑嘻嘻的竟是沈二少!
连见着两个死人,瞬时懵了双脚一软坐在了地上,耳边沈二少大大咧咧道:
“清歌妹妹,怎么还不带她过去,大家都急了,特派我来催了,可怜那酒刚倒上,我一口还没喝呢!”
崔清歌唏嘘道:
“合不该派我们俩人,就是让如韵姐姐过来,也好些!”
沈二少恍若大悟道:
“是了,生生死死世人都勘不破,不过眼下只好用强了!”
说着沈二少飞身下马,蛮横地将自己抱上马,可怜这会儿全身无力任由人摆布,一会自己便像货物一样横挂在了马上。
沈二少一道牵了马一道拉了崔清歌的手,两人一路欢声笑语,不一会便来到个府门前,府门站了个管家,不是沈信是谁?沈信垂着手低着头,上前来拉马。自己看这情形一急,生了气力跳下马质问道:
“你们这些孤魂野鬼缠上我作什么?”
沈信恭恭敬敬一言不发,崔清歌笑脸拉着自己的手劝道:
“莫气莫气,不过请妹妹来住上一段时日!”
见美人好言相劝,反而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是一想到这红颜早化了枯骨,后背不由寒凉。再看这府门端然写着“沈府”二字,又添了一虚虚实实的对联道:
“花深深,柳阴阴,听隔院声歌,且凉凉去;
月浅浅,风翦翦,数高城更鼓,好缓缓归”
只觉得府门前添这样的对联甚不吉利,却又不便道破,便抿嘴低头跟一行人终进了门。
东顾西盼,四围的回廊深院、假山湖石竟与芙蓉镇上的沈府处处相同,使劲掐了自个儿手背,竟是格外的疼。可眼前亦真亦假,难不成是生魂出窍?
远远看见个戏台,竟是月君在上头咿咿呀呀唱着莫名的曲子,水袖一甩拉开,眼神顾盼流转。台下几桌子人,嘻戏打闹,如同平常富贵人家姊妹兄弟般说笑。
只可惜自己丝毫不觉着其中的温馨,正这时,一个蒙了眼睛的白衣男子被三两个丫环扶着出来,定睛一看,不正是琉璃、珍珠几个么?她们松开扶着那男子的手,巧笑道:
“轮到少爷当瞎子了,大家躲开罢!”
一听这话众人都不看戏了,纷纷起身躲藏,身后崔清歌轻巧地将自己向前推了,那蒙面的少爷一转身,牢牢拽住自己的袖子,自己一抬头,不正是活生生的沈无沉么!
沈无沉也不急着扯开布,只顺势将自己环在怀里。只自己眼见着他死而复生,又不知是喜是悲,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一时反而迷惑了,还是先开了口:
“你死了么?”
沈无沉一声轻笑,终于揭了蒙眼的布,笑若春风道:
“还没来得及死。”
自己一听果然如此,
“此处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无沉笑道:
“人生如戏罢了。”
自己一听这话,仿若众人都是他手中操纵的戏子,只是他好手笔,金蝉脱壳随手一勾便是一座如真似幻的大戏城。
“你何从找到一个个如斯相似的人?”
沈无沉看着自己的眼睛,轻声道:
“她们还是她们,只有如你般懂戏的,才配与我共看这旷世戏景!”说着沈无沉便牵着自己的手,吩咐珍珠道:
“我爹我娘可曾吃用过饭?”
珍珠禀道:
“还没,他们两位老人家说要见见儿媳妇。”
沈无沉脸上一喜,笑道:
“这就带过去了。”
自己听着毛骨悚然,依着沈无沉的性子,断不会在背里还唤如夫人唤得如此亲切,自己忙挣了沈无沉的手,退了几步。沈无沉眯着眼,似要发怒,自己连忙道:
“身上衣服脏了,让琥珀陪我换身新的吧。”
沈无沉转阴为晴,朝琥珀点点头,琥珀忙上前引着自己往后院去。
一路自己攥着琥珀衣角相问,琥珀不理不踩地,十分古怪,终于进了一处厢房,琥珀小心合上了门窗,这才一脸急色道:
“姑娘你怎么也来了?”
自己一看琥珀如此反常,反问道:
“他口中的娘可是他死了十多年的亲娘?”
琥珀一愣,点了点头,旋即面带忧色,哀伤道:
“三少奶奶,少爷怕是得了魔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