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生了场病,大夫说我已不能再生儿育女。”她喟叹一声。“我们也没有多难过,索性就一心一意地抚养小天。”
清葵恍然。“竟然是这样。”所以他说自己随娘姓,不是指邬夫人,是指本来的娘亲么?也不对啊,他不是不记得了,怎么还记得自己的娘亲姓郁?她顿时有些疑惑。
邬夫人转头望着她。“清水,有道是有缘千里亦可会。小天他本不属于这儿,你也一样。但你们却在这儿遇见,难得他也喜欢你。”
“他?喜欢我?!”清葵愕然。“不不,夫人,你弄错了罢?他巴不得把我撂到天边儿去。”
邬夫人笑得很开心。“要不是他喜欢你,你以为你能留在他身边么?从前那些姑娘,哪个不是几日便送下了山去,只有你能留在他身边。”
清葵很窘。他留她,不过是怀疑她有什么企图罢了。当然,这话不好对邬夫人说。
“你呢?喜欢他么?”邬夫人眨眨眼。
清葵睁大了眼。“我?我——没想那么多。”
“那就想想。”邬夫人舒了一口气。“对了,刚刚说到礼物,你不如送他些能贴身带的东西。”
“贴身带的?”清葵烦恼地鼓了腮帮子。
“对,最好还是亲手做的。”邬夫人挤挤眼。“比如荷包啊,腰带啊什么的。这样,他只要一看着就会想到你,岂不很好?”
清葵扭捏半天才说了实话。“可是——我不会绣——”
“这有什么难的,有我教你!”邬夫人豪气干云。
清葵捧着装满糖栗子的大瓷碗回到房里,顺道找了火折子点上了烛台。
“才回来?”
郁天拿了一本书在窗台下头看,抬头瞥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晚?”
“我在厨房做糖栗子。”她朝他招招手。“过来尝尝。”
“不用了。”郁天皱皱眉,很不屑的样子。“这种甜得腻人的东西,只有女孩子才喜欢。”
“是么?”她把烛台移到他面前。“天色都暗了,你还在看书?怎么也不点灯?”
郁天挑眉。“我不用点灯,也看得清楚。”
清葵嗤笑一声。“你莫非是生了双狼眼,能在夜里视物?”
郁天不置可否,依然低了头去看书。
半响,她也不语,只坐在他身旁瞧着。
他却忍不住了。“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这一本《大夏开国志》,看了几日了,为何还停在这一页?”
郁天瞪着她,墨眸微动。“你难道没别的事可做了?”
清葵摊了摊手,把那一大碗糖栗子移过来,推倒他手边。“吃几个罢,还热着。”
“不吃。”
“这里头放了桂花蜜。”
“……不要。”
“真不要?”清葵忽然起身,凑过去一把按在他的书上。
他抬眼,薄怒。
“爱吃甜的,这不丢人。”她认认真真地对他说着。
他的愠怒瞬间收了去,又露出些慌乱,当然也只得刹那。
“不知道你说什么。”他低下头,拨开她的手继续看书。
清葵的笑容慢慢变得邪恶起来。“郁——宝——宝!”
郁天分寸大乱,水墨眸里全是惊慌。他手一抖,那本看了许久的《大夏开国志》吧嗒一下落到地上。
“你——”恼羞成怒,他起身想躲开她调笑的眼睛。“那是娘她自己要叫的,我可没答应!”
“其实也挺好听啊。”清葵好笑地看着他像没头的苍蝇东奔西走,走了半天也没找着门。“郁宝宝,很可爱!”
“不许说了!”他终于涨红了脸,狼狈不堪。
“好罢,不说了。”她咳了咳。“你娘还说了,你最爱吃甜得发腻的桂花糖栗子。现在长大了,为什么反而不吃了?”
郁天还没缓过劲儿来,索性背对她朝着窗台假作望月状。“现在不爱吃了。”
“是么?”清葵优哉游哉地用手指拈了一颗栗子,送到他唇边。“我吃过了,又香又甜又糯,还有桂花的香气——”
他看也没看,只抬眼望天做凝肃装,喉咙却动了动。
清葵转了转眼珠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作甚?”他皱着眉转过头来,清葵便趁他唇齿一张的瞬间,把那颗糖栗子塞了进去。
他睁大了眼,却又不好吐出来,只好含着那颗栗子对她怒目而视。
清葵眨眨眼。“很好吃,对不对?”
郁天已经体会到嘴里那香甜的诱惑,但当着她的面又不好猛嚼,憋得很辛苦。
清葵往他肩上拍了拍。
“谁说长大了就不能吃甜的?”她把碗放到他手边,自己却转身出了门。“长大的最大好处,不就是能自由选择自己所爱的东西?”
她没有再看他,只关上了门。
她没走远,只在心里数到三十,又猛地推门而入。
郁天手里拿着一颗栗子,那表情混合了惊讶惊惶以及惊吓,红白一片,看得她极为舒爽。
“这就对了嘛。”
她坐到桌边,替他倒了茶,自己也动手拿了一粒。“好吃!”
郁天犹豫了一会儿,看她没有嘲笑自己的意思,终于坐下,把那颗栗子放进嘴里,渐渐不再碍手碍脚。一大碗栗子不一会儿便被两人瓜分得精光。
“真是香!”清葵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舔了舔嘴唇。
“只可惜用的是去年的桂花蜜。要是用今年新鲜酿的,滋味会更好。”郁天颇有些遗憾。
“这你也尝得出来?”清葵满眼敬佩。
郁天别开眼,咳了咳。“从前每到秋天,我娘便会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