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子又顺了顺胡子。“这下你知道,为师为何说让她自己决定了罢?”
“可是要让扇离杀了青免?!”苏合摇着头。“且不说青免多无辜,单说扇离,她绝不会答应的。”
“为师也知道。”
“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苏合已有些哽咽。“我不信。”
天禄子摇摇头。“徒儿,生死有命。扇离她要走怎样的路,由她自己决定。看开些罢……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怪为师。阴错阳差让她最终还是应了劫。”
“师父,为何当初要让她下山?”
“前些日子我替她卜卦,算出她死劫将近,卦象显示了一个青字。我想是青要山,所以就将她撵下山陪你,谁知道——”天禄子无奈。“真是注定啊。”
苏合的心中百味杂陈。他们一直想要改变扇离的命运,却无形中成就了命运。
“若不是因为当初扇离的记忆未恢复,为师那时也找不到通往山海界的路,早就将她送回了族里。如今——”天禄子长叹一声。“如今亦于事无补了。”
“师父。”苏合垂下眼。“难道我们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扇离死去?”
天禄子侧开脸,转过身去。
三月的春风已带暖意,庭院里的粉紫茶花开得正好,随风轻摇,身姿华艳。而夜里盛开的洁白昙花却已散落凋谢,在风中散落,终究消逝不见。
素绞无意世情狠,迫香消玉殒,遗淡魂,化作追梦人。
这是唯一一次,天禄子从头到尾都很正经。
于是苏合明白,大概他的确也没了办法。这个时候,她倒宁愿师父还是那个荒诞不经的样子,好给她留些希冀。
苏合推开扇离的房门时,她有些惊慌地把桌上的某件东西塞到袖子里。
虽然只是一瞬,也被苏合看了个大概。
扇离的脸上仍有未干的泪痕。苏合的心疼了疼。
“扇离,有什么事,不能跟师姐说?”
扇离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泪如泉涌。
她一边掉泪,一边把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竟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们要我杀了他。我-我——师姐,我宁愿死!”
她扑进苏合的怀里,眼泪沾湿了她的衣襟。
“我知道,我知道。”苏合抱着她的头,在她背上轻轻抚着,替她顺气。“扇离,只要没到最后的时候,我们就还有机会不是?
扇离就这么伏在苏合的怀里,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变成了啜泣,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她也不说话,只是抱紧了苏合的腰。
“师姐,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是这样的。”
她毛茸茸的头发在苏合的脸上滑来滑去。“我以为自己讨厌他,谁知道看见他的时候却只是脸红心跳得厉害,总觉得自己哪儿都不对劲。害怕见他,又盼着见他。他在我身边,我便觉得心安。”
苏合的唇角勾了勾,把她拉离自己,拿出锦帕替她擦着泪痕。“傻孩子。”
她只说得出这三个字。别的,都放在了心里。
无论什么代价也好,只愿换你好好地活着,自由地爱下去。
青免一直守在门外。
苏合出来的时候,朝他点了点头。
“她——她怎么样了?”青免的神情有些焦灼。“为什么她不肯回去?”
苏合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儿。“青免,你喜欢她么?”
青免愣了愣。“我不知道。”
苏合叹了一声。“希望你能尽快知道。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进去陪陪她罢。”
闹腾了许久,已过了晚膳的时间。
苏合让和罗把晚膳送到扇离的房间里,自己出门去了妖娆坊。
“娘子?”
白略正捧着一卷书看得入神,听见她进门的声音,欢喜地放下了书。“怎么来得这么早?还没到吃夜宵的时辰。”
苏合有些乏了,倒在他的小榻上揉揉脑袋。“怎么,嫌我来早了?”
“哪里会嫌。”白略讨好地凑上前替她按肩。“是惊喜。”
“我还没有用饭。陪我一起吃点吧。”苏合懒得跟他贫,把脸伏在他的手上。“小白,我累了。”
“想吃什么?”白略绕到她身边坐下,让她懒散地靠在自己怀中。“我让他们送晚膳上来。”
“晚膳就不用了。来些点心就好。”
白略唤了人,送上几只精致小碟,两盏莲子羹。
苏合只喝了一口,便挑高了眉毛。“你家厨子的手艺,的确是不错。”
白略看她扫尽愁绪的样子,勾了勾唇,浅笑温存。
“这是我做的。”
苏合大愕,连勺子也掉进了羹里。“你-你-你做的?”
与他相识了这许多日子,还不知道这只狐狸除了会狡诈耍宝玩心机之外,居然还会做点心?!
白略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吃惊的样子。“怎么,娘子不信?”
“那这些——”她指着桌上的赤豆糯米糕,白糖山药条,脆炸春饼和虾仁水晶饺。“这些也是你做的?”
“除却这碟糯米糕和春饼是从聚贤楼买来的,其它都是。”
苏合对他上下审视了一番。“看样子我得重新评估你的价值了。”
难道自己无意中居然找了个宜室宜家的好男人?苏合想到这个可能,抖了抖。
这狐狸,无论如何也跟宜室宜家这几个字挂不上钩。祸国殃民还差不多。
“娘子之前说,买我是你做过最不划算的买卖。”白略把头枕在她肩上,颇有些委屈。“那我只好多学些技艺,免得哪一天被娘子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