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晏表哥和南海龙族的四公主的确曾有过婚约。不过后来他回了天界，这婚约也就作罢了。”烛音一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苏姑娘，要是因为灵儿的话让你和晏表哥心生间隙，那我怎么也不得安生。”
“烛音。”苏合拍拍她的手背。“你真的误会了。我和帝晏君的确不是那样的关系。我已经有了夫君，还有了孩子。”
烛音显然吓了一跳。“真的？”
“真的。帝晏君带我来这儿，我也很糊涂。”苏合趁机朝她打听。“烛音，你可知道回陆地上的路么？或者到天界的也行。”
烛音迟疑地看了她一眼。
“避水术可让凡人回到陆地上。至于天界——这儿可没有到天界的路。”
苏合的希望转瞬即逝。
“避水术……烛音，你会么？”
她太过殷切，烛音却越发狐疑。“我不会。再说我也不相信晏表哥会做拐□子的事。苏姑娘，你不会是在诈我罢？”
苏合叹息了一声，垂了眸。
“我跟你说实话罢。明天我的夫君就要跟别的女人成婚，可如今帝晏君却将我困在这处。叫我怎么能不急？”
烛音微微动容，却还是咬了唇摇摇头。
“对不住苏姑娘，我的确不会避水咒。要不然我去跟晏表哥说说，让他放了你走罢？”
苏合勉强对她笑了笑。“他不会放我走的。”
烛音看着她彻底颓了的模样，有些不忍，却也没有法子。帝晏向来行事沉稳，居然也会做这等事？她虽不信，却也对苏合有几分同情。
“苏姑娘，不必这样沮丧。晏表哥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请你相信他好么？”
苏合心内凄然。他的确有他的理由，我却已不能再信他。
烛音离开之后，苏合趴在桌子上，盯着桌上跳动的烛火发愣。
小火乖顺地爬到她的手边，小脑袋搭在前爪上，陪着苏合一同严肃认真地忧郁着。
今晚过后，小白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她哪里还能睡得着？
苏合想了想，摘下身上的荷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白色的，是第一次跟小白去逛七夕夜市的时候，他送给她的小瓷娃娃；红色的，是去山海界时，她为了替他疗伤而取得的红细辛；金色的，是凤凰族的圣物蓝眼；紫色的，是他临别时送的那一簇薰衣草。
每一种颜色，都代表了一段抹不去的记忆。
晶莹的水珠淬然坠落，碰撞到蓝眼上的那颗宝石上，四分五裂地飞溅开来。宝石受了滋润，显得越发柔和深邃。
“小白……”她呢喃着。“你娶了别人，连我们的宝宝也不要了么？”
依稀之间，她似乎听见白略焦灼的呼唤，犹在耳畔。
她就这么坐了一夜。
海底原本是分不清时间的，只能从墙壁的颜色略做判断，墙壁从深蓝变作浅蓝，就代表着外界又迎来一个黎明。
苏合揉了揉眼睛，刚刚站起身来，腿一麻便向下倒去。所幸她反应快，立刻伸手撑住了桌面。
“小姐？”和罗恰好进来，见此情景忙过来扶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没事。”苏合一夜没睡，眼眶红肿，眼圈发黑。
“小姐。”和罗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就算白公子他娶了别人，你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苏合僵了僵，转过脸朝和罗看着。“你怎么知道的？”
和罗一愣。“那日——你和无惑公子谈话，我都听到了。”
苏合盯着她的眼。
“和罗，带我出去好不好？”
和罗垂下眸，将手里的贝盆放在一边。
“小姐，别说了。”
苏合抓住她的手。“带我去。”
和罗抽回手，脸上的神情冷淡。“你知道了。”
“我很早便知道了。”苏合看着和罗一脸的陌生，忽然想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她听闻了爹娘的噩耗，从青要山赶回洛阳，却在途中的森林遇到了蹲坐在树下瑟瑟发抖的和罗。
和罗的双手捧着肩，头埋在双腿里，在细密的雨丝里脆弱得像只失却了家人的小鸟。
她原本不想管这闲事，正要驱马离开的时候，却正好对上和罗抬起的脸庞。那双眼有多少无助，多少凄惶，统统被苏合看了个明白。
就是这么一眼，让她改变了自己的决定。平生第一次，对毫不相干的人伸出援手。
如今看来，这一切却是个毫无疑问的谎言。
即使知道了，她也没有生出多少怪她的意思。这些年若不是和罗的陪伴，怕是她也终有心力交瘁的时候。她不曾害过自己。
当这一切揭开的时候，她依然不想怪她。
“既然你知道了，为何还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和罗勾唇一笑，有了几分诡魅的味道。“难道你不怕我害你？”
“你要害我，老早就可以动手。”
苏合望着远处游荡的鱼群。“我不知道你们与七曜究竟有怎样的纠葛，但这些年来——我一直真心待你好。”
和罗的眼注视着她的背影，一语不发。
“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既为隐曜，一定有不同寻常的能力。”她转过身来，目光灼然。“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真要去么？”苏合和和罗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
蓦然出现的玄衣男子面色沉凝，是高高在上不食烟火的九天神明。烟灰色的眸看向苏合，平静得没有丝毫涟漪。
“苏姑娘，好久不见了。”
他的唇动了动，渐渐拉开一抹妖冶的笑纹。转瞬之间，神明又成了妖魔中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