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一件白衬衫,休闲裤子,表情怡然自得,搞得像在海边度假一样。
纪元笑了,走过去。
李茂看见她,问:“怎么提前出来了?”
她不肯说实话。
“提前交卷,要么都会,要么都不会,纪元你是哪一种?”
他的口吻像个监考官。
纪元哪一种都不是,但书看过了,练习也做过了,不及格就不考了。
她厌烦考试,有点赌气。
李茂忽然笑了,说:“应该是都会做,我得奖励你。”
“奖励什么?”纪元站在他身边。
李茂递了一个长条盒子给她。
纪元打开看,是一只钢笔。
现在居然还有人送钢笔,她也有点诧异。
李茂问:“喜欢么?”
钢笔是玳瑁外壳,应该值钱,纪元很识相地点头。
李茂给她留了一罐进口椰子水,蓝色包装,印着绿色椰子树,说:“这边阳光好,空气也好。”
纪元坐下了,问:“你出门自带饮料的?”
李茂笑着说:“小卖部老板批发了一箱给宝贝孙子喝的,只肯卖两罐给我。”
纪元笑了。
两个人坐在遮阳伞下,悠闲地喝着椰子水,将近中午的阳光,照在对面的蓝色牵牛花上,泛着很淡的光华。
纪元忍不住又打开盒子,仔细看钢笔的样式。
李茂则在看她。
她的头发扎起来短短的,像兔子尾巴,耳际戴着小小一圈金属耳环,显得有些轻快不羁,她生得那样清秀,肤色白皙,整个人散发着柔美的气息,光彩照人。
想来,他没见她动过气,像是不轻易为难别人,也不轻易为难自己。
李茂故意说:“这是我最喜欢的钢笔。”
纪元抬起头,眼神有点诧异,刚要说点什么,一团阴影扑在遮阳伞上,抓不牢,凄厉一声,朝她怀里摔。
只是转眼的事,纪元的手臂被抓了几爪子,火辣辣疼了起来。
一只灰扑扑的大猫扑腾着,从她怀里挣脱出去,瞬间落了地,箭一般,蹿进了对面的牵牛花丛。
李茂连忙站起身来,察看她手上的伤口,说:“带你去打疫苗。”
她没有反对,跟着他去附近的医院。
门诊排队,挂号,看医生。
李茂交完费用回来,护士正给纪元打针。
纪元目不转睛盯着针头扎进静脉血管,庄重得像一场仪式。
他忽然觉得喜感,心情放松一点。
护士取走一联缴费单,对李茂说:“药水和棉签都在这,你来给你女朋友伤口消毒。”
对于女朋友这个称呼,纪元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李茂答应了。
他坐在纪元身边,轻轻握着她手臂,拿一根棉签,沾了药水,均匀地涂抹她手臂上的抓痕。
他的动作很温柔,她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她又有什么可说的呢?他应该知道了。
他说:“钢笔摔坏了有什么关系?你不松手,只抓伤胳膊算运气好了,要是被那只野猫抓到眼睛呢?”
她说:“那只是条件反射。”
他问:“条件反射不是丢开手的吗?”
她沉默了。
李茂慢条斯理地涂着她的伤口,有点快乐。
他感觉到于自身之外,还深深喜爱着一个她,这样的感觉因为不必用到理智,反而多出一种无所希求的迷蒙。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他问。
纪元没有回应。
他又问:“太高兴了,说不出话来了?”
她误会他一时兴起的成分多过认真。
李茂端视纪元多变的表情,循循善诱:“喜欢钢笔,还是喜欢送钢笔的人?”
纪元终于察觉到他正屏住呼吸,神色里并没有一点轻佻的痕迹。
原来,他是认真问她。
纪元承认,答:“更喜欢人。”
李茂轻轻一笑,低头亲了她头发一下。
纪元脸上微热,凝住淡淡的红云,半天都散不去。
他很快乐,笑着说:“我们去吃东西吧,这回吃素菜。”
纪元终于发现,两个人见面总是在吃,变着花样在吃。
两人离开医院,李茂开车载纪元回市区,一路上静悄悄的,什么话都没说。
到了一家素菜馆,两人找清静位置坐下,他点了菜。
素菜要做得出色,比荤菜费工。
菜上来,两人慢慢吃饭。
凉菜里有酿茄子,小小一段,很绵软,芋头粉做面皮、油豆腐做馅的包子,也蒸得很入味。
李茂看着纪元,问:“你是不是比刚来的时候圆润了?”
她一顿,问:“所以来吃素菜?”
他笑着说:“刚打完疫苗,沾荤腥的话,怕你过敏。”
她听了,很感动。
谁知道他说:“附近有个大寺庙,要不要去谢神?”
“我为什么要谢神?”
“你有这么好的男朋友,不用谢神的吗?”
“……”
他笑着夹了一片香菌酱拌的莲藕进她碗里。
等两人都吃饱了,李茂说,不去动物园看考拉了,去看望一位住在附近的老先生。
老先生是做明清家具铜扣件的工匠,镂空刻花,都很精通。现在擅长这门手艺的人不多,老先生算一个。
纪元说好。
两人走过弯弯曲曲的小巷子,巷子里有许多鸽子笼一样的老房子。门洞前,一位戴老花镜的老先生正借着天光,琢磨象棋呢。
老头儿看见李茂来了,还挺高兴,笑脸相迎,问:“怎么想起来看老头子了?”
李茂说:“过来陪您下棋。”
老头儿笑了,摆手,说:“你练过的,不跟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