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张妈进来了,抓着林吉的手说:“他们叫殡仪馆的人来了,要送你师傅去火化。”
林吉一惊,这家医院怎么不问问家属的意思,就要送殡仪馆!
没想到,护工振振有词,说:“你们乡下人,一把人领回家去,就乱搞土葬,国家可不允许!”
林吉听了,怒不打一处来,张妈连忙攥住她的手,说:“小吉,你不要急,殡仪馆的人,一时半会来不了。我已经打电话叫那个谢先生过来了,他有头有脸的,应该有办法。”
林吉不知道这个谢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林姨活着,还是死了,都要被他缠上。
不到半个小时,一位西装笔挺、面容清瘦的男人从走廊那走了过来,年纪五六十岁左右,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的男助手,先他一步,和医院的人沟通:“殡仪馆那边,我们谢先生已经通知过了。”
这位就是谢先生了吧?
林吉冷冷地看着他。
那位谢先生望着林姨的遗本,脸上悲痛莫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天,回过神,才向林吉略略点头。
他的助手,又跟医院接洽了一些事宜,要领走林姨的遗体。
林吉上前,问道:
“谢仲宣?”
谢先生有些诧异,林吉冷静地说:“谢先生的恩情,无以为报,但林姨既然已经走了,就请谢先生不要再打扰了,林姨的后事,我们自己会办。”
谢先生仔细看看林吉。
她的眉眼柔弱,但藏着一股倔强,和秀儿当年,如出一辙。
谢先生不由问道:“你就是秀儿领养的女儿?”
林吉抿着唇不说话,谢仲宣又问:“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林吉不客气,她自作主张地说:“林姨临终前说,她再也不想见到你,谢先生请离开吧。”
谢先生听着一震,半晌,却摇头说:“她不会跟我说这样的话,她要肯跟我这样说话,倒好了。”
林吉听了一怔。
接着几天,谢仲宣完全接手了林姨的后事,在本城的教堂,安排了追悼会,请了各路亲友。谢仲宣带着林吉、林时,都穿一身黑,站在教堂外,接待宾客入内。
林吉年纪还小,她受的打击也不小,小脸哀戚的,麻木了。
而林吉虽然厌恨谢先生,但看着他在短短几日内,憔悴苍老,就没再和他作对。
但林吉没想到的是,谢先生遍邀亲友参加林姨的葬礼,居然浩浩荡荡,来了上百号人。
更奇的是,白霞一家,白老爷子、白夫人,连白云也来了。
白霞看见林吉,更是吓了一跳,但场面肃穆,两个人反而说不上话。
直到葬礼结束,白霞终于有机会,挽住林吉问道:“这个林姨,就是你的师傅?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林吉答不上话,白霞看她受到打击不上,拉着她,坐上自己的车子,要带林吉去散心。
作者有话要说:
☆、4
白霞开车,带林吉到一间咖啡馆。
林吉点了一大杯冰水,仰头灌下,终于冷静下来,瞪着白霞,问道:
“你们家怎么会来?”
白霞叹气:“这让我从何说起,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快刀斩乱麻,拣线头说!”林吉忽然乖僻。
白霞知道林吉疯了,缓着说:“我也只是听说过林姨,从来没见过,这关系要理清楚,还得从我爷爷说起。”
林吉这会不喝冰水,又要了一杯威士忌,正要喝下去,白霞按住她的手,说:“这么说来,咱俩还有一层亲戚关系。”
“呵?什么亲戚关系?”林吉怪笑。
白霞叹气,说:“我爷爷姓白。”
“废话!”林吉放肆得没边没际。
白霞不由瞪她一眼,林吉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因为林姨去世,想找人发泄。
白霞不跟她计较,说:“我爷爷生了两个儿子,我爹是长子,另外一个儿子,就是今天主持葬礼的那位谢先生。”
“等等,你爷爷姓白,你叔叔怎么姓谢?”林吉听得疑惑。
白霞摆摆手,说:
“你听我说到后面,就明白了,我奶奶死得早,我爷爷续了弦,娶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那女人嫁进白家,还带着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姓林,叫秀儿。她就是你的师傅林姨,而你,既然是林姨收养的女儿,那么,你和林时,跟我算是堂姐妹。”
林吉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
白霞噙了一口咖啡,又说:“你猜,我叔叔为什么要改姓谢?”
林吉疲惫地摇摇头,白霞说:“我听我妈妈提起过,我叔叔改姓,是因为当年,他居然想娶林姨。他原名白仲宣,后面硬是按着我奶奶家的姓,自作主张,改成了谢仲宣。我爷爷被他气病了,差点要赶他出门,最后没办法,只好送他出国读书。至于林姨,因为白家收留她,她自然感激白家,至于我叔叔,她对他,也许也有感情吧,但碍着兄妹的名份,她又能怎么办呢?那时候,守旧得很。”
“后来呢?”林吉从未想过,林姨还会有这样一段故事,这样看来,倒是自己错怪那位谢仲宣了。
“后来,林姨不知所踪,我小叔叔也赌气,不肯回白家,一直留在国外。七八年前,他查到林姨的下落,才肯回国,之后,他就一直在庆仁,兼一个校董的位置。”
林吉听了已经明白。
六七年前,不正是林姨回乡下的时候么?
白霞轻叹,说:“我小叔叔一直单身,其实我爷爷死后,我爸爸难得开通一把,公开支持我叔叔和林姨在一起,反正又不是亲兄妹。但林姨一直都很狷介,毕竟当年,林姨和她的母亲相依为命,境况相当落魄,到了我们白家,才过上了好日子。林姨念着这一层恩情,更不愿意违背我爷爷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