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柍再回到前厅,才知道沈妙仪和晁东湲均已离开。
而沈子枭则派人来送了贺礼,只道自己是公务繁忙,就不过来了。
一对夫妻,竟送两个贺礼。
江柍不免在心里冷笑一声。
从骞王府离开之后,她拿了一盒点心去了无极殿。
今日他没有出席骞王府的百日宴,她身为太子妃多少还是应关心一下。
当她决心不再付出感情的时候,便有大把的虚情可以奉献给他。
她无所谓是不是要先低头,因为她已不在乎。
来到无极殿江柍才知沈子枭还没有回东宫,她把点心给了浅碧便离开了。
途经花园,江柍想起高树前些日子在芍药丛旁扎了一架秋千,她便走了过去,索性闲着也是无聊,不如荡秋千赏花,也算消遣。
谁知刚坐上秋千,就听小园入口处有说话声,接着红雨便小跑来通传:“娘娘,撷华公主来了。”
话刚落沈妙仪就冲到她眼前,丝毫规矩也不讲的。
江柍脚点地,停下荡秋千,说道:“你不是早就走了吗,还没回宫?”
沈妙仪眼神闪躲,说道:“听说你与我七哥一同坠崖,你……没受伤吧?”
这话说得忸怩,像是不好意思一般。
江柍知道,沈妙仪对她的态度早在她帮助王依兰生产时就转变了,后来两人双双被掳,感情上没那么多针锋相对,倒是多了些同病相怜。后来珍珠去世,江柍又说了那样真挚的话来安慰她,在骞王府更是对她百般维护,她虽然还在嘴硬,内心却已然松动。
江柍故意逗她:“你关心我啊?”
沈妙仪努努嘴,眼神飘忽,提高声音解释道:“你可别太骄傲喔!好歹你是我嫂嫂,我才来看看你,不然谁管你!”
“哦~敢情你是来看看我死没死啊?”江柍眼角眉梢已有几分促狭。
沈妙仪瞪眼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非要我像以前那么对你,你才高兴是不是?”
这丫头心眼直,开不起玩笑,江柍闻言便不再逗她,只抿唇一笑。
沈妙仪见状,态度也软了下来。
想了想,江柍问了个她一直都很关心,却还没来得及问的问题:“被掳之后你没受苦吧?”
沈妙仪努努嘴叹气:“唉,提起这个我就伤心失望恼火憋屈透顶!”
江柍呼吸一提。
她生怕因为自己的计划而害沈妙仪受苦,只屏气凝神听沈妙仪接下来的话。
“我还嫌朝廷那帮人救我救早了呢!我的身价高,那些贼人对我可好了,生怕我得病或寻死,所以我就跟着他们好吃好喝的,一路看了好多风景!你不知道,那些景色是多么令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纵是御花园最好的工匠也比不上!”
沈妙仪这么说,江柍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难以说明的不安,她不知道,一个看过山河壮丽的女子,真的还能再回到这深宫后院中来吗?
可沈妙仪似乎还没有对她的“伤心失望恼火憋屈”有最终的参悟。
她只问:“我能坐一会儿你的秋千么。”
江柍起身,把秋千让给她。
沈妙仪点地荡起秋千,江柍才注意到,她补过妆,胭脂娇红,掩盖了憔悴之色。
且她今日一袭妒杀石榴花的红裙,加之首饰灿然,腰间悬玉,虽然清减不少,却还是华贵美丽,如一朵花期正好的芍药花。
荡了会儿秋千,她突然又问:“东湲要嫁过来,你伤心吗。”
江柍一怔,再看沈妙仪那一脸藏不住心事的表情,便知她此行原来是为这个。
“你怎会想起问这个?”江柍故意问道。
沈妙仪“哎呀”了一声,想说:“我……”
“不许撒谎。”江柍抢先堵了她的话,“你瞒不住我。”
沈妙仪一堆谎话憋在喉咙里,又通通咽下去,瘪瘪嘴一脸服了江柍的样子,说道:“其实是东湲要我问的,她说狩猎那日她觉得你不高兴,便想让我问你,那日在观音寺外,你对她说,你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嫁进东宫,今时今日还作数吗?”
沈妙仪这样讲,江柍暗叹晁东湲也是不易。
她先是回答第一个问题:“我不伤心。”
又回答第二个:“当然作数。”
沈妙仪小心观察着她,见她神情并不开朗,以为她在嘴硬,就把脑袋靠在秋千绳上,喃喃说:“其实我心里是懂你的,若我嫁给谢绪风,也不想他另纳旁人,不过天下所有男子都会纳妾,我虽不愿,却会接受。”
江柍不由严肃起来,说道:“妙仪,真心接受和被迫接受是不同的,你已是公主,若谢逍敢纳妾,你应该拿一把剑架到他脖子上,问问他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然后再把他要纳之人赶出府去,也省得误了人家青春年少。”
江柍这话太大胆,沈妙仪呆住了,她的秋千停了,可心却还在晃着。
过了许久,沈妙仪才讪讪道:“可以这样吗。”
这话说出口就已经莫名地紧张。
江柍却笃定:“不是可以不可以,而是必须如此。”
沈妙仪笑了,头一次笑得这样酸楚:“害,反正我和他还没影儿呢,那日在寺庙你不是把我骂了一顿么,我现在倒觉得,不能再这么上赶着了。”
见惯了沈妙仪乖戾的样子,倒是对她的涩然酸楚很不习惯,江柍想了想,说道:“我那日骂你是希望你若爱他,便专注于他,而不是把精力拿去对付他身旁的无辜女子。我并非轻视你坦荡爱慕他的勇敢,相反,我希望你跟随自己的心意,莫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