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心一软,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我以为什么事儿呢,别多想,好好酝酿情绪。”
陆归也让她来试镜,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闻言,今晨舔了舔嘴角,脸上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手里捏着两张纸巾擦了擦眼眶,“秦哥,原来你吃软不吃硬啊。”
秦晋猝不及防落进她的套里,悔得肠子泛青。
程亦欢姗姗来迟,带着一个助理,一进屋看到今晨捏着纸巾眼眶通红的小样子,翘起嘴角上前,“今天群演也面试?”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今晨抬起头来,桃花眼湿漉漉的泛着水光,她吸了吸鼻子,余光瞥见周围看好戏的身影,故意软下姿态说:“不是啊。”
这会儿,程亦欢才看到秦晋,刚才她进来没注意到有他手里的艺人啊,“秦哥,你是来看乐乐姐的?”
秦晋摇摇头,指着她嘲讽过一通却不发火的人,“今晨第一次来试镜,我不放心跟来看看。”
程亦欢:“……”
今晨默默往后退两步坐下,对上一双诧异的黑眼,长长叹口气,“亦欢,你这么直勾勾看着我。”
她轻轻咬住舌尖,又松开,弯起眉眼笑道,“是不是喜欢我呀?”
程亦欢噎住,放低音量凑到她耳边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让秦哥签你,但今天这个角色一定是我的。”
一种通知的语气,尾音拉直,带着几分警告意味。
和陆归也平常说话的口吻一模一样,但他的压迫感更浓。
今晨不甚在意耷下眼帘,平淡应了句:“哦。”
按顺序,今晨排在第四个,一个小时后负责控场的人拿着喇叭出来喊她的名字。
秦晋试图稳定劝慰她:“别紧张,稳住。”
今晨没动,也不说话,静静坐在那,长睫垂下,遮住眼里深浓的情绪。
片刻,她起身,把剧本丢到他怀里,浑身那股颓丧的气息隔着三米远都能清晰感知到。
试镜室很空旷,前面架着一台摄像机,机器后面坐了一排人,陆归也在正中间,神情有些不耐,翻阅剧本的动作传来的声音轻脆。
今晨在中央站定,简单介绍完,她是个新人,没什么演戏经历,多说无益。
执行导演低头看了眼,“今晨?你说说为什么想演这个角色。”
“……”她没想演啊,昨天才知道要来试镜,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今晨抿住嘴角,长时间不说话乍然开口嗓子沙哑,“其实,我觉得我身上这股又丧又颓的味儿,和女主挺像的。”
头一次听这种回答,执行导演笑出声,“那你试试第二场的戏吧。”
对面的屏幕滚动着台词,一场心理活动居多的戏,今晨看完台词,正打算酝酿情绪开始演。
坐在正中央的男人开口,“换成第八场。”
陆归也单手撑着下颌,压住声线说话时,声音很冷,“无实物表演,在学校应该学过。”
第八场,女主的父亲遭遇车祸,家庭困难很难拿出医药费,好朋友知道她曾被家暴,劝说女主不要怜悯她的父亲,让他在医院自生自灭。
女主和好友争论,引来街道上人的视线,她不想那样做,眼睁睁看一个人死,她做不到。
剧本想要表达出的,是女孩一腔孤勇,即使遭遇过不幸,被生活折磨出浑身的刺,也不愿放弃纯粹的内心。
今晨垂至身侧的手攥成拳,眼前浮现出高中时发生在她身上的每一幕。
都奇异地和这个角色重合。
她突然明白了陆归也那句——“这个角色,你是最适合的。”
所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她的。
今晨再次抬眼,不避不让地和陆归也对视,他缓慢开口:“准备好了吗?”
她点头,“可以了。”
***
秦晋在外面等得火急火燎,一个劲儿在休息区打转,秦乐翘着下巴看戏,“哥,你别转了,我眼晕。”
他屏息凝神酝酿几分钟,但吐不出一个字,良久闷闷道:“算了。”
彼时,试完镜的人已经离开,偌大的房间里剩下寥寥几人,秦乐在那坐着,话语奚落,“我第一次试镜的时候也不见你担心。”
秦晋抬起手腕看时间,到现在为止,今晨在里面待得时间最长,他不放心,差点火烧眉毛。
一声巨响从试镜室传来,秦晋停在半空的手就顿在那,机械地转过头,再三确认刚刚那声类似木板断裂的声音,是不是他幻听了。
秦乐倒吸一口气,“哥,你签了个打戏替身?”
秦晋:“……”
五分钟后,今晨走出试镜室,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被造型师刻意做出有长有短的碎发遮住眉眼,她转身关上门,紧绷的肩线霎时松懈。
秦晋上前,语气急促问:“出什么事了?”
今晨怔愣两秒,斜着脑袋看他,“没什么事儿啊。”
秦晋端详她的脸,除了脸颊泛红,眼眶湿润外,的确毫发无损,他又上下瞅她,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那……刚才是什么声?”
今晨悄咪咪藏起划伤的手指,指尖躲进口袋里蜷住,小声说:“无实物表演,我不小心把充当人的木桌给踢坏了,秦哥你放心,我没受伤。”
她平时说话都是言简意赅,几个字表达出来的意思,绝不会用长篇大论解释,更不会阐明后果。
秦晋认识今晨到现在,头一次听她把起因过程结果乖乖交代清楚。
小姑娘尾音压着,每个字眼缓慢念出来,像极力忍耐什么。
他目光下垂,落到对方故意藏起来的手上,毫不犹豫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顺势一带,露出一道从小指尾端绵延到手背上的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