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夏知记得今天是温母的祭日, 算着时间,两人该回来了啊。
或许有事耽搁了,她默默安慰自己,等待回复的空隙,她把花瓶里枯萎的花束换掉, 温寒声不在家住, 屋里都缺了几分生机。
没过多久, 手机铃声响起。
尹夏知连忙扔掉手里的东西, 跑过去接电话,温逢晚打来的,她长舒一口气,高悬的小心脏落了地,“你们两个去哪了啊,怎么都不回消息。”
温逢晚没吭声,只有沉重的气息,掺杂着浓重的鼻音传来。
尹夏知愣住,“怎么了?”
“知知,我哥在医院。”温逢晚哽咽着说,“现在还没醒过来。”
闻言,尹夏知呼吸一滞,握住手机的力道加重几分,“发生什么事了?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京大附属医院。”
温逢晚的状态说不出很多话,尹夏知没追问,打算去了医院再详细询问。她匆忙起身,跑出门才发现忘记换鞋,一瞬间失去冷静。
她用力揉了揉脸颊,坐在出租车上,不停翻看聊天记录,早上她还收到温寒声的“早安”,才过了短短三个小时,为什么就进了医院,还昏迷不醒。
十五分钟的车程,尹夏知跑进住院部,温逢晚提前给她发了病房号,乘电梯上楼,十五层是单人特护病房,来往的人不多,尹夏知一眼就看到坐在走廊里的温逢晚。
病房门关着,尹夏知没轻易推门进去,她在温逢晚身旁坐下,“晚晚,医生怎么说?”
温逢晚眼眶通红,睫毛上还垂着泪珠,“中度脑震荡,医生说要静养两周。”
那就是没有生命危险,尹夏知暂时放宽了心。
温逢晚把脸埋进臂弯里,她压抑着哭声,即便音量很小,依旧被封闭的空间放大数倍。
“我是不是就不该回来。”她哑声问,哭得一点形象都不要了,“我不回来,我哥也不会这样。”
尹夏知不明所以。
温逢晚想到在墓园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她用手背蹭干净脸上的泪,自嘲地扯动唇角笑了声,“知知,你见过我爸吧,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逢晚鲜少评价别人,而且对温父也不熟悉,一时想不出准确的词语来评价。
她抿了抿嘴唇,对上温逢晚清亮的眼睛,却又觉得温逢晚迫切想在她这得到一个答案。
尹夏知想了几秒,找到几个合适的词语:“严格,冷静,不苟言笑。”
温逢晚冷笑一声,“看吧,他的伪装连你也骗过了。”
“明明是严苛,冷酷,不近人情。”她撇了撇嘴,声音更冷了几个度,“像个疯子一样。”
尹夏知敏锐感知到,温寒声受伤与温父脱不了关系,但她又难以想象,一个父亲如何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就在尹夏知犹疑时,温逢晚淡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尹夏知猛地抬起眼睛。
“我们去墓园,碰到了我爸,他知道我擅自退学后,特别生气。”
温逢晚脑海中浮现出温父狰狞的神情,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拳,简直是童年时的噩梦重现,她数不清多少个夜晚被温父殴打温寒声的场景吓醒,那时候她才十岁。
温寒声也不过十三岁。
尹夏知不可置信道:“他动手打你了?!”
“对,不过被我哥拦住了。”温逢晚的语气透露出习以为常,“然后我哥被他失手推下台阶,是不是很可笑。”
尹夏知只是听着,就一阵心寒,更别说当事人亲身经历。
她忽然想起不久前,温寒声放弃外交司的保送名额,从家里回来那晚,额头上也有磕碰的伤痕,那根本不是磕在床头上留下的痕迹。
温逢晚垂下眼帘说:“因为我是女孩,我哥会护着我,所以我爸没对我动过手。”
顿了秒,她有意停住,不清楚温寒声的想法,他愿不愿意女朋友知道这件事。
但话说到这里,不用补充,尹夏知就能猜到后面的内容。
温逢晚看了眼病房的窗户,明净的阳光透过窗扇,落在病床旁,温寒声静静躺在那,面色苍白,温逢晚心疼的要命,“我哥他,其实……挺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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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寒声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那是高中,中午午休,他感冒刚好利索,医生建议他多出去运动,呼吸新鲜空气。
学生会难得清闲,他拿着篮球来球场,左边那群是班里的男生,为首的那位前几天背了处分,是温寒声捉住他校内兜售香烟。
男生留着寸头,左边的眉毛剃成嚣张的断眉,说来也搞笑,为了应付仪容仪表检查,这男生常常在包里放一支眉笔,遇到温寒声就匆匆把眉毛涂黑。
大概没料到在这碰到温寒声,他下意识捂住眉毛。
周遭那群小跟班嘲笑他,“徐林,你怕啥啊,现在又不是检查时间,他能把你怎么样。”
徐林一听,底气瞬间足了,“对啊,我怕什么,不就是老师的走狗么。”
他只想在圈子里逞英雄,没想温寒声听到,但音量没控制好,每个字眼都清晰传入温寒声耳中。
温寒声懒得和他们计较,拿着球走到旁边的球场。
相隔不远,徐林瞧热闹,招来狐朋狗友,“你见过一个人打篮球的么?”
“还不是人缘差,你问问班里哪个愿意和他玩。”
“学习好就趾高气昂的,到头来不还是没朋友吗。”
温寒声投篮的动作一顿,手肘的力道不够,球连篮筐都没碰到。
徐林笑弯了腰,“我操,这三不沾的球老子初中就投不出了,他可真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