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的早晨,沈泽玉晨起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见光头老爷子在院里晒太阳。
“泽玉,你过来!”老爷子粗声粗气的说。
等沈泽玉走到他边上,他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塞给他,严肃的说,“你咋这么不小心,钱袋子落我屋里都不晓得。”
“哎呦,我太马虎了,谢谢您哩。”沈泽玉双手接过连连道谢,心里头有些不好意思,老爷子这么敞亮,他却故意设计试探。
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沈泽秋的安全,他不得不这样。
下午梅小鲜领着孩子从娘家回来了,带了几斤田螺回来,这季节的田螺最肥美。梅小鲜拿了一半去花街,给沈泽秋一家子尝鲜,剩下一半用桂叶、干辣子、葱姜蒜还有酒炒了满满一盘。
那香味飘得整个杂院都能闻见,沈泽玉盛了一碟子去找光头老爷子喝酒,这回把话挑明了说,问他愿意领人往南边去一趟不。
“去!怎么不去,我还想趁年轻多攒些棺材本哩。”光头老爷子脆口答应了。
……
九月初八是个宜远行的好日子,何慧芳特意去镇外香山寺找人问来的,可惜慧能大师又远游去哩,是他那小徒儿给算的,算完了说啥都不肯收钱,转身就跑了。
小和尚跑,老和尚站在禅房门口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怎能如此不沉稳。”
“师祖,徒儿不想被毒虫咬,阿弥陀佛。”小和尚边跑边说。
何慧芳笑眯眯瞧着,嗐,高僧的徒弟也这般厉害,说的话高深莫测,叫人听不明白。
时间过得很快,九月初八很快便到了,沈泽秋和胡掌柜,还有赵全及光头老爷子一块到清水口等船。
光头老爷子姓何,沈泽秋他们便称呼他为何老爷子。何老爷子一听他们要找产绫罗绸缎的地方,当即爽快的说,“这个好办,去江南,金陵、苏州、杭州有很多,这路我熟。”
坐在茶棚里等船的时候,何老爷子蘸着茶水又把地图画了一遍。
“咱们桃花镇吃的是桃花江的水,而桃花江发源于桑水河,青州城就是依桑水而建,而江南是依托长江水系而建,和咱们桑水不是一条道,我们得坐船南下去到桑水河的末端,吴州城,再穿过吴州城,走到小河港,到了小河港,就有船去江南哩。“
沈泽秋点点头,“幸好有您指路,光靠我们几个,准得走丢。”
“沈掌柜别客气。”何老爷子笑笑。
赵全蹙起粗眉,“这样说来,码头的那些船员根本就不是从江南来的?咱们桃花江和长江根本不通航哩。”
“一半一半吧,小河港才是大港口,大船靠在小河港,船员雇车把货从小河港运到吴州城,换吴州城的船再北上。”何老爷子吸了口旱烟说道。
他们这回出去,沈泽秋和胡掌柜都带着六百两银票,贴身放好,穿上普通的衣裳,和何老爷子假装成父子,何老爷子是老父亲,胡掌柜是大儿子,沈泽秋是二儿子,赵全是侄子,就说一块去南边寻亲的。
船很快就到了,三日后就会到吴州城。
看着船影消失在远处,何慧芳心里忐忑的不行,唉,这一趟走得远哩,抵得上进京赶考咯。
安宁宽慰着她,“娘,您放心吧,泽秋哥不是个莽撞人,胡掌柜也是见多识广,赵全身高力壮,还有何老爷子领路,定能一路顺风。”
小石榴趴在安宁的肩头,愣愣的望着白茫茫的江面,看了一会他倾身摸摸何慧芳的脸,好像在学安宁安慰何慧芳。
“乖,走吧,咱们回家。”何慧芳心里好受不少,领着小石榴回了铺子。
……
“安宁,吃饭咯。”
估摸着等沈泽秋他们从南边回来已经是隆冬,要在清源县城开店也是冬日或者初春了,安宁干脆提前画起冬衣和春裳的新款。
前两年她画花样子只关注衣裳本身,现在有了经验,她会先打草稿,定下来以后涂上颜色,衣裳,鞋子,发型和首饰都成一套,颜色搭配也有讲究。
比如她现在就发现,体胖的人不宜穿浅色的裳子,瘦矮的人不宜着过于繁复华丽的裳子,等等。
这一日,不知不觉又描到了日暮时分。
何慧芳在院里招呼安宁吃饭,今晚菜挺丰盛,一碟子色香辣俱全的肉片烩青椒,一碟干煸豆角,一截卤肉店买的卤豆腐肠,还有一大碗清爽的黄瓜汤。
“嗯,来了。”安宁下楼到了院子里,用清水洗了洗手指上不小心染上的墨渍。往常一到饭点,大黄和小黑就摇着尾巴围着饭桌绕圈,今儿没见,她忍不住道,“咦,莲香还有大黄和小黑呢?”
莲荷帮着拿碗筷出来,无奈的笑笑,“莲香关铺子后去菜场找豆腐娘子家的女儿耍去了,狗儿估计也叫她带走了,今晚不回来吃了,沈娘子,她回来我一定说她。”
“没事儿,就让她多和姐妹们玩耍吧。”安宁笑笑,转脸又对沈泽秋道,“泽平,吃了饭去菜场接一接莲香。”
沈泽平干脆的“欸”了一声,就算安宁不提醒,他也会去接的,夏天的时候家里已经给沈泽平和莲香定了亲,莲香现在算他半个媳妇哩。
他当然得呵护着。
……
“汪汪汪——呜呜。”
“莲香,哎呀,捉住它,那只最亮。”
菜场里豆腐娘子的家靠着山边,院子里还有几簇杂草,夏秋两季经常有很多萤火虫在院子里飞舞,今天豆腐娘子一家回乡下去了,留下十六的女儿云巧看家。云巧和莲香玩得好,所以一关铺子,莲香就带着大黄和小黑来找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