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家的事,父亲不在其中?”岑雪问道。
“应该不在,”徐正则回答,以他对岑元柏与庆王的了解,那个敏感的时期,他二人不会有这样机密的合作,“你若不信,可以去找师父要一个答案。”
提起这一茬,岑雪语调悲哀:“我要过,他不愿意告诉我那件事的幕后凶手究竟是谁,说是朝堂之上只有输赢,没有对错。”
徐正则笑而不语。
岑雪不由抬眸:“师兄也认为,那件事只有输赢,没有对错吗?”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襟怀坦白,光风霁月。有的人可以有对错,有的人,只能有输赢。”
“我不是问人,我是问事。”
徐正则沉默少顷后,说道:“以前只有输赢,以后会有对错。”说着,举盏补充,“如果他能赢的话。”
岑雪默然不语。
一盏茶后,栏杆外的微弱天光已尽数熄灭,黑沉沉的夜幕压下来,湮没了潇潇雨声。徐正则望一眼灯火绵延的栏杆外,起身。
“雨停了,回家吧。”
第68章 回府 (四)
这一天, 王懋果然没有前来赴约。
回府以后,岑雪想着徐正则说的那一番话,心里始终不能平静。平心而论, 她是想联络一下危怀风的, 倒不是要投奔他, 而是想解决一下压在内心的许多疑惑。可是, 要想在父亲与庆王的眼皮底下与西陵城取得联系, 绝非是一件易事, 倘若办不好, 被庆王抓住把柄,投靠危怀风这一条后路被堵死不说,父亲与岑家都会受到连累。
这么一想,先前的那点激情便冷却下来, 岑雪虽然恨父亲把她当联姻工具,可不能否认那的确是这世上唯一会用性命为她托底的人,他们的矛盾并不在于立场, 而是在于与庆王联盟的方式,从这个角度来说,父亲是比危怀风更妥当的选择。
至于徐正则说的多一条后路, 多一些筹码,在岑雪看来, 也并不能算是什么上策。毕竟古来治臣,以忠义为先,庆王如今重用岑家,除父亲精明强干以外, 岑家人的耿耿忠心也是重要的原因,如果她背叛父亲与家族投奔西陵城, 无论是否自愿,在庆王看来,都是一个极大的变数,会为他以后重用岑家增加风险。
这是一步险棋,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走为妥。
次日,岑茵一早便来屋里探望,待屏退贴身丫鬟后,问起在茶楼里与王懋相会一事。岑雪如实相告,说是昨天等了整整一下午,并没能等来王懋。岑茵听后不由失落,唉声叹气:“必然是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传得太厉害,世子听见以后,对阿姐的成见更大了。唉,王爷都能公而忘私,夸赞阿姐敢行大事,这世子,怎么这般小气呢!”
岑雪不评价什么,心头一动后,反问:“外面的风言风语都是怎样传的?”
岑茵微愣,不想岑雪竟要听这些,为怕岑雪伤心难过,自然是不愿意说。
“说说看吧,不然,我以后又如何向世子解释?”岑雪执意要听。
岑茵没办法,抿抿唇后,压低声道:“那些人不知道阿姐仍是完璧的事,在外面疯传,说阿姐嫁入危家,根本不是为什么大局,而是与危怀风私情甚笃。说什么,伯父与危家退婚以后,阿姐一直对危怀风旧情难忘,这次见着人后,便与他干柴烈火,无媒苟合……总之,都是一些胡乱抹黑阿姐的话。”
岑茵毕竟是没出阁的姑娘,说及最后,已然难以启齿。岑雪脸颊也铺着一层薄红,倒不是恼,更多是羞。
“没有了?”
自然还是有的,比如讽刺王懋专捡人家不要的下咽,订婚如此,成婚也是如此。可是岑茵不敢再提了。
岑雪了然,说道:“难怪世子不愿见我,换做是我,也难以放下成见。”
“可是王妃都派人来查验过了,那些谣言一听便知道是假,世子怎么还要耿耿于怀呢?”岑茵越想越愤愤不平。
岑雪听她提起庆王妃,想起那日在厢房里被三个嬷嬷按着验身的经历,手足嗖嗖发冷,刻意不再去想,漠然道:“他原本便对我无情意,谣言虽假,但我与危怀风成过亲是真。他今日这般,也在情理之中,算了吧。”
“那,阿姐还打算联络一下世子吗?”
“不了。”
岑茵想了想,点头:“也是,再去找他,倒像是我们上赶着似的。阿姐问心无愧,何须一再求全!”
岑雪失笑:“你先前不是说,这是最齐全、最美满的姻缘吗?”
岑茵脸色大窘,辩解道:“那不是我说的,是我爹爹说的!”说完,越发羞愧起来,毕竟说那一番话时,她是报以同样的想法,希望岑雪能为家族嫁入庆王府。哪怕是现在,她也仍然认为岑雪是该嫁的,只不过那世子太令人失望,先与婢女怀上骨肉不算,还这般怠慢岑雪。
“如果茵茵是我,会嫁入王府吗?”岑雪忽然问。
这一问太尖锐,岑茵果然怔住,咬着唇思索良久才道:“女儿家的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来是怎样,便该是怎样,又有什么会不会的?再说,忍一忍,熬一熬,便会有出头之日,就算现在难一些,但与以后的前程相比,又算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女子的出头之日,非要用这种方式来熬?女子的前程,非要在后宅不可呢?”岑雪反问,声音轻轻的,更像是喃喃自语。岑茵却听清楚了,瞳仁震动,倏忽间竟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