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是初雪,屋外大雪纷纷,前来报信的冬霜说完以后,屋里众人无不是震惊错愕。布帘微动,一人跟着走入屋里,身披狐裘,肩后束着一头墨发,上面沾着几片薄绒绒的雪,正是从外匆匆回来的徐正则。
“师兄,危怀风坐镇西陵城,怎会突然出现在明州?”岑雪震愕不解,拔腿跟上去,满腹疑窦一泻而出,“明州城里的守将是史世伯,外面围着的是冯涛的二十万人马,他怎么可能把明州城夺下来?!”
“师父让我来接你,尽快往渠城走一趟。危怀风夺取明州城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上车以后,我再与你细说。”
徐正则一面说,一面已示意春草、夏花等人帮岑雪收拾行李。岑雪越发发觉局势不对,待春草把行李收完以后,揣着暖炉、披上斗篷便跟着徐正则往外走。
“三日前,冯涛主力军偷袭南城门,被史世伯事先埋伏的人一网打尽。当日夜半,史世伯派出三支精骑分别偷袭冯涛驻扎在南、西、东三个方向的营垒,原本只是试探虚实,结果西、东两个方向皆传来捷报,史世伯信心倍增,率领十万人马出城,打算趁着西、东两侧交战,一举从南线攻克冯涛大本营。”
上车后,徐正则开始叙说明州城里发生的事,眉目间是散不开的凝重。
“可是当史世伯率领主力军与冯涛交战后,本该受困于西、东两线的朝廷军突然围杀而来,三十多万人,在南城门二十里外的平井坡展开混战,殊死搏斗。与此同时,一群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贼匪趁着史世伯与冯涛厮杀之际,从后方拿下了明州城。”
岑雪心惊肉跳,已然猜出那一群贼匪的领头人便是危怀风,皱眉道:“先前西、东两线传回来的捷报是假的?”
“不假。”徐正则道,“但是在那两个地方压制住冯涛的不是史世伯派出的精锐,而是危怀风。”
岑雪恍然大悟:“他埋伏在城外,伺机帮史世伯压制冯涛的兵力,制造大捷假象,故意引诱史世伯率兵出城,然后再趁着史世伯与冯涛交战的时候偷袭明州城?”
“对。”
岑雪心震如雷。危怀风此人擅长智取,满腹兵法谋略,这一点,她是早便知道的。譬如那次在燕山上,他先是以一招“围魏救赵”化解危家寨的危机,顺势夺下兆丰县,开始造反,后来又以一招“调虎离山”与“空城计”成功攻取西陵城,可以说是把各类奇谋诡计玩得信手拈来。这一次,则用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得史云杰、冯涛两员大将措手不及,让三十多万大军混战于平井坡上,成为他偷袭明州城的垫脚石。这心计,委实是狂妄而狡猾!
“那史世伯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明州城被危怀风夺走以后,冯涛那边又是如何反应的?”岑雪内心复杂不已。
“明州城被偷袭的消息传开的时候,史世伯与冯涛已混战一日一夜,彼此损失近半。获悉后方失陷后,史世伯军心大乱,被冯涛趁势反扑,伤亡惨重,现在人已撤往渠城,所剩部将不到三万人。王爷有令,限他半个月内夺回明州,否则自刎谢罪。至于冯涛,想来是打算静观其变,已撤回郢州了。”
岑雪沉吟不语,渠城位于明州城东南方向,乃是挨着江州地界的一座山城,虽然地方不大,但是位置险要,属于典型的易守难攻,很适合败退的人暂以喘息,养精蓄锐,但要想从那里发兵夺回明州城并不容易。相反,四十里外的岳城的才是突破明州的关键位置。
“爹爹要我们赶往渠城,是与史世伯夺回明州城有关?”岑雪猜测。
“史世伯与师父是故交,当初我们从盛京城里逃出来时,他从中帮了不少的忙,这次他遇险,师父不能坐视不管。你与危怀风联手过,知晓他的行事作风,关键时,或许可以给史世伯一些可取的建议。”
岑雪听完这一番话,越发五味杂陈,原以为因假成亲一事,岑元柏会不愿让她沾手与危怀风相关的事务,没想到关键时候,她还能在战事上发挥作用。这样的信任,委实令人动容,只是想到要与危怀风较量,岑雪心里多少有些波澜。天下纷争,各地争雄,危怀风与庆王迟早要有一战,可这一战,不免来得太早、太快,以至于令人猝不及防。
“爹爹如今人在何处?”
“王爷因明州一事大发雷霆,下令盘查危怀风的势力范围,师父无法分身,最快要七日后才能抵达渠城。”徐正则说道,“我先与你同行。”
岑雪点头,不再言语。
次日傍晚,两人抵达渠城,入住驿馆。史云杰事先已知道岑元柏会施以援手,见徐正则与岑雪亲自往渠城来,心里欣慰。可是,夺回明州城一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光靠两个有名无权的小辈是不可能转圜局势的,何况史云杰对岑雪的印象还停留在昔日那个娇滴滴的闺阁女郎上。
听完徐正则、岑雪二人的攻城计划后,史云杰不再掩饰内心的顾虑,直言道:“这是伯青的计划,还是你二人的看法?”
徐正则与岑雪对视一眼,说道:“渠城易守难攻,地形险峻,不适合往外发兵突袭,赶往岳城偷袭明州城,是我与师妹的拙见。”
史云杰点头,竟不再多说什么,吩咐驿丞多加看顾两人后,便以军务繁重为由离开了驿馆。
岑雪原本准备了一大堆分析形势的说辞要讲,见这情形,茫然无措,失落道:“师兄,史世伯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