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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人多眼杂,相拥小叙不久后,两人被迫分开。
危怀风目送岑雪的马车离去,示意金鳞派人小心跟着,以免再有先前陋巷里发生的事。
金鳞应下,办完回来后,禀道:“少爷,查到了,人在一家酒楼雅间里,还没回王府。”
危怀风点头,眼神倏冷,口吻则是淡淡的:“会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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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王懋从聚茗轩里愤然离席后,越想越气,便派了几个地痞泼皮跟踪岑雪,在陋巷里把其狠狠羞辱一遍。
办完以后,他调头走进隔壁街一家名叫“梦仙斋”的酒楼,坐入雅间,命人送来一盅美酒,慢悠悠喝着,等那帮泼皮的头儿前来复命。
谁知半个时辰后,等来的竟是一群满嘴淌血的断舌鬼。
王懋大惊,勒令扈从把人轰走,待听得缘由后,勃然大怒:“什么混账,竟敢当街割人舌头,当我江州没有王法不成?!”
扈从颔首,说动手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当首那人衣着华贵,器宇不凡,生着一副极俊的皮相,肤色则是黑的,很可能是这两日要进城来提亲的危怀风。
“危怀风?!”
王懋又是一震,脸色几经变换,不及说什么,一名扈从来报:“世子,外面有人求见,说是要向您赔个礼!”
“赔礼?”王懋狐疑,“什么人?赔什么礼?”
“先前割了几根不中听的舌头,不知道竟是世子养的,心里过意不去,特来赔礼。”
一人声音含笑,冷幽幽传入雅间,王懋转头,惊见一人阔步走来,肩披玄黑大氅,镂花银冠束发,身长八尺有余,眉目英俊而冷锐,一身黑亮肤色,气场慑人。
“你……”
“西陵危氏,危怀风。”
危怀风自报家门,收足站定,个头竟比王懋高出不少。王懋猝不及防,后退一步,周身扈从冲上前,意欲拦人,金鳞拔剑,铿然一声,双方一触即发。
“慢着!”
王懋厉喝,知晓这里不是与危怀风交手的地方,内心虽则震惊,但很快冷静,示意扈从暂且退下,瞪着眼前人,冷笑道:“赔礼?你想怎么向本世子赔礼?”
危怀风往后招手,数个小厮抬着酒坛走进来,放在地上。危怀风一指,淡道:“愿奉上三坛美酒,与世子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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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仙藻园里又是语笑喧阗,岑茵、岑晔、岑昊几人聚在海棠树下,也不逗小黑狗玩,却是笑声不迭。
岑雪从屋里走出来,稀奇道:“在说什么,笑成这样?”
“阿姐不知道,今日江州城里可是发生了一件大糗事呢!”岑昊年纪最小,嗓门却最大,仰头说这话时,眉欢眼笑的。
“什么大糗事?”岑雪半信半疑。
“说是今儿一早,槐花巷口一户人家推开门,要进溷厕里方便,发现墙外面躺着几个醉汉,摇起来一问,竟然王府里的扈从。那帮扈从醒来以后,着急忙慌,喊着‘世子何在’,一帮人各处一找,竟然在那溷厕里发现了酒气冲天,人事不省的世子爷!”
岑雪大惊,春草、夏花亦震愕:“摔进溷厕里了?!”
“可不是,摔在底下的猪圈里,满身臭粪,怀里却搂着只小公猪,睡得不知多香甜呢!”
岑昊说完,海棠树下的几人又哈哈哈一顿大笑,春草、夏花面面相觑,倏地会意什么,瞄向岑雪。
岑雪眼神一动,掩饰道:“茅坑里摔跟头,那可不是好兆头,回头他得请大师来算一卦,去去晦气了。”
几人又笑,岑昊呆呆发问:“为何不是好兆头?”
“这你都不知道?”岑茵戳他,“茅坑里摔跟头,能是干什么?找‘屎’呗!”
第96章 提亲 (四)
正月初九, 吉日。
天色熹微,岑雪从梦境里睁开眼,发现外面天还没亮全, 她在被窝里躺了躺, 没躺住, 叫来值夜的冬霜, 准备洗漱。
春草、夏花听见动静, 赶紧进来伺候, 先是挑选衣裳——烟罗裙太薄, 素雪绢云形千水裙颜色太淡,盘锦镶花的齐胸襦裙穿起来活泼明丽一些,但是外面要加一件软毛织锦披风。鞋履呢,先换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试一试, 坐下后,及地乌发被夏花捧起,用象牙梳篦一下下顺通, 绾成俏皮的交心髻。
春草打开妆奁,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映入眼帘,夏花先取来一支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 拿起来比在乌髻旁,后又换成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 反复比对,问岑雪更中意哪一款。
岑雪目光从菱花镜里移开,看春草捧着的妆奁一眼,问:“上次叫你收走的那方木匣, 可还在?”
春草一怔,想起来是什么后, 点头道:“在!”
“取来吧。”
春草应下,同夏花对视一眼,离开后,取来一方巴掌大的黑漆螺钿盒子,在镜台前打开,里面放着两样饰品,一样是白玉梅花簪,一样是银镯。
岑雪指一指发簪,道:“戴它吧。”
两人会心一笑,知晓这是当初在危家寨成亲时,危怀风送给岑雪的礼物,那会儿说是什么新婚礼,眼下看,分明是定情礼了。
夏花笑着给岑雪戴上白玉梅花簪,为相配,又取来和田玉耳环,玉颈前戴一圈珍珠璎珞,映衬着芙蓉面,细眉婉约,秋波灵动,雪腮铺开一点淡淡薄红,嫣唇秾丽,似盛开的海棠花,诱人欣赏。
梳妆妥当,不过辰时一刻,外间却传来秋露的笑声:“姑娘,外面有动静,说是危家少爷提着一大堆聘礼来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