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脸上笑意淡下来。
危怀风咧唇,笑眼里顿多两分痞气,改口道:“那天来提亲,我给家里长辈都备了一份薄礼。”
岑雪气仍不顺,撇开眼风,倏而又想起什么,视线调回来,一瞬不瞬地把人盯着。
危怀风被看得莫名心虚,放下汤匙,态度诚恳,听候发落。岑雪漫声道:“那日在明州官署,角天说有夜郎寄给你的信?”
危怀风心里一过,立刻了然,“昂”一声,主动交代:“一封是……危夫人写的,另一封是仰曼莎写的。”
岑雪心说叫亲生母亲“危夫人”,却叫人家“仰曼莎”,也不知是按照什么划分的亲疏关系,眉睫一垂:“你们常有通信?”
“偶尔,说的都是为父亲复仇一事。仰曼莎是头一回写信来,问我回中原后的情况,顺便说一说危夫人的不容易,叫我多体谅。”危怀风挨个解释完,接着补充,“我在回信里谢过她的关心,说明以后若无要事,不必写信叨扰。”
岑雪看着他这副磊落模样,自然是无从苛责了,心念一转,小声道:“你一直叫她‘危夫人’吗?”
“嗯。”危怀风眼神微黯。
岑雪哑然,先前离开夜郎,并没想过他会拒绝与危夫人相认,后来再重逢,得知他对待夜郎那边的态度,才逐渐看见他深埋在内心的伤痛与委屈。是啊,整整十年,那十年,于危夫人而言是身不由己,有苦难言,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磋磨?更不必提那些磋磨的背后裹挟着令人难以释怀的欺骗与抛弃。
岑雪心疼更甚,握住他放在案几上的手,危怀风指尖微动,勾住她,彼此指腹相触,熟悉的酥麻感在皮肤上蔓延。
“成亲的事,我没有征询她的意见,目前也没有向她说明,你可介意?”危怀风摩挲着岑雪的手指,抬眼道。
“无妨,我相信你。”岑雪语气温柔,先前那点较劲的嗔怪自是不见了。
危怀风笑,勾着她小手,一下一下的,岑雪被他撩拨得心悸,要撤开,反被用力握住。
危怀风看着她,眼神定定的,似想说什么,最后又忍住了,低下头重新吃起汤圆来,及至最后一颗,他舀起来,大方地道:“尝一颗吗?”
四婶手艺向来不错,岑雪不疑有他,微微俯身,要从他手里拿过汤匙,他往后一避,道:“喂你。”
岑雪脸颊一热,看着他手里的汤匙,目光被那鲜美的汤汁以及软糯的汤圆烫过,垂下来,不说什么,也不动。
危怀风便知是默许,手往前抬,把最后一颗汤圆喂进她嘴里。
岑雪嘴唇丰满,小小两瓣,红似海棠,被雪白的汤圆挤开后,重新闭合,含着一截翡翠绿的汤匙,又放开。危怀风心头莫名火烧火燎,喉头一滚后,放下汤匙,干咳一声:“如何?”
岑雪香腮鼓动,“嗯”一声,自然是甜的。
危怀风目光掠回她唇上,那两瓣嫣唇含住汤匙的画面一下又跃然眼前,他忙闪开眼,胡乱舀起一勺汤汁喝下。
岑雪看他这动作,先是莫名,而后反应过来两人用的是同一把汤匙,耳鬓登时飞霞,偏开脸,也不说话了。
第98章 庆生 (二)
家宴在戌时开席, 日落前,整座岑府就数仙藻园里最是热闹。
危怀风来后不久,岑晔、岑昊等人接踵而至, 嘴上说着是要来陪今日的寿星玩耍, 实则是奔着养在院里的小黑狗来的。
危怀风上次来时, 岑雪为不被他取笑, 特意吩咐丫鬟把小黑狗关起来, 今日忘了这一茬, 那俩机灵鬼一来, 两人一狗顿时撒成一片,小院里鸡飞狗跳。
危怀风倚在窗前,看着外面尽情撒欢的小黑狗,笑问:“什么时候养的?”
“前两日, 从外面回来时发现被人丢弃在角门外,看着可怜,便捡回来了。”岑雪坐在案前撒谎, 脸不红心不跳。
春草、夏花两人在旁边对视一眼,保持沉默。
危怀风不怀疑,又问:“叫什么?”
岑雪不及回答, 外面传来岑昊声情并茂的一声:“阿黑!”
危怀风看过来:“也叫这个?”
岑雪瓮声:“黑不溜秋的,不叫这个, 还能叫什么?”
危怀风挑眉:“那以后它俩见面,你一声‘阿黑’唤出来,让它俩如何是好?”
岑雪张口结舌,哪里想过那样的事, 等等,听他这口气, 以后是要外面那小家伙也同原本那个相会的?
两人说话当口,外面一阵追逐,岑昊捉住小黑狗,抱起来后,在窗下站定,仰头看着窗里的男人。
初春阳光柔软,男人肤色黑亮迷人,英眉底下是琥珀一样明亮的虎眼,色浅而深邃,令人想起话本里歌颂的战神。岑昊心神振动,唤道:“危大哥。”
“嗯。”危怀风爽朗答应。
岑昊被他笑容鼓舞,没挪步,接着道:“你家里也养着一个阿黑吗?”
危怀风眯眼,小家伙好厉害的耳力,原以为他在尽情玩耍,合着他在这里同岑雪说的话都被他听去了。
“你阿姐养的,落在我那儿了,我替她照看着。”危怀风解释。
“那阿姐有两个‘阿黑’吗?”岑昊更感新奇。
“是啊,”危怀风大喇喇应,“你阿姐离不开阿黑,没了那个,自然要尽快再找一个。”
“你胡说什么?”岑雪嗔怒的声音传来,不多久,人跟着出现,站在危怀风身侧,个头刚到他肩。岑昊视线顺着往旁侧移,发现危怀风的肩好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