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神魂震动,良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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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来的?”
甫一离开西侧营帐,危怀风冷脸责问。
王玠泰然自若,走进大帐后,语气从容:“我不来,你待如何收场?勒令扣押,严惩重罚?被你差遣的那些人也都是严峪的川西军,真要闹起来,未必会向着你。”
危怀风抿唇,更气得气血上涌,头开始隐隐作痛。
王玠开解他:“川西军与我相处半年有余,比起你,我更有威信。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诊治疫病,解决疫情,旁的都是……”
“今日是第几日?”危怀风打断他。
王玠一怔,旋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坦然答:“第八日。”
“你可有症状?”
“没有。”
王玠答完,危怀风周身气压更低。
他熬完了那七日,可以确诊没有被传染,可是今日,他义无反顾赶来军所,当众宣称要与所有患病的将士同生共死,他真是……
危怀风想说发疯,想说愚蠢,可是若不是这样赤诚的“疯”与“蠢”,他又岂会是让他一眼认定的王玠?
危怀风长吐一口气,疲惫地靠在长桌前,低头揉按眉心。
王玠走上前来,拍拍他肩膀,忽而发现什么,伸手在他发红的脸颊一碰。
“你在发热?!”
第147章 瘟疫 (三)
头痛不止, 高热难耐,危怀风躺在床上,银甲底下的戎装已快湿了一层。毡帐外传来的声音像是被蒙了层膜, 嗡嗡的, 令他听不太清。
“唰”一下, 似有人进来, 天光刺了下眼, 接着床旁坐下一人, 为他诊脉, 掐开他嘴唇要他伸舌头。危怀风听见阿娅奶奶的声音。
“是瘟疫。”
床旁依稀有人吸气,危怀风竭力从喉咙里发出声音:“都出去。”
木莎吩咐阿娅:“再诊一次。”
阿娅照做,放下危怀风的手后,点点头。
“我说, 出去。”危怀风艰难道。
金鳞、角天劝木莎、王玠等人离开。几人蒙着面巾,眼神皆是痛切、忧心,离开大帐后, 久久不动。
“疫病的成因仍是无法破解?”
木莎站在旗杆底下,脸色极差。
阿娅愁眉不展,用苗语回复, 大意是云桑在这次瘟疫里动了手脚,诱发病症的根源很有可能与一种中原才有的毒虫相关, 将士们感染疫疾,类似中毒,若是没有解药,则难以痊愈。目前, 医者们能做的仅是根据患者发作出来的病症开药,缓解诸如发热、胸痛、咳嗽、呕吐等一系列症状, 至于能否康复,全看个人体质。
也就是说,为今之计,只有硬熬。
木莎屏息,思及云桑,更感愤恨。
当初若非是危怀风一再为她求情,她岂会放过这个叛臣之女?原以为她能心存感激,结果却是姑息养奸。斩草不除根,果然必有后患!
“殿下。”木莎开口,清凌凌的目光掠向王玠,“严峪病倒,吾儿染病,军中疫疾蔓延,人心不振,这是岐州发兵来袭的最佳时机。若无意外,三日内,军所外必有警情。殿下不若先把那些康健的将士派往三十里外扎营,以防不测。”
王玠心头震动,拱手:“多谢夫人指点。”
※
危怀风再次醒来时,发现身上的银甲已被卸下,常服底下是干净的里衣。他仍在发热,但是头痛已缓解不少,眼皮不再重,眼力、耳力也都恢复了六成。
角天掀开毡帐走进来,手里提着食盒,看见危怀风坐在床头,激动道:“少爷,你醒啦?快,先来吃些东西!不烧了吧?”说着,便要去摸他额头,被他一掌拍开,严肃道:“离我远些!”
角天一愣,犹疑道:“少爷,您这嗓子是给烧糊了吗?”
危怀风亦震惊于刚才那破锣一样的嗓音:“……”
角天安抚:“没事,我听他们说,头两天那嗓子是这样的,有些比少爷的更难听,公鸭听了都要摇头。少爷跟他们比,仍算是百灵鸟!”
危怀风闭眼:“……”
角天看他依然很沉痛,识趣地退开两步,放下食盒,一层层取出膳食,最后一样是刚熬出来的汤药。他在桌案前一一摆好,抬头看危怀风。
危怀风一个劲冲他摆手,要他赶紧走,待人离开后,方从床上起来,坐在桌前用膳、服药。
大抵是烧得太久,病症开始发作,这一餐饭菜味同嚼蜡,危怀风根本不能吃出味道。喝完药后,危怀风收拾碗筷,提起食盒走至毡帐前,伸手拍一拍,候在外面的人影立刻一动,想要进来。
“就在帐外,别进来。”危怀风声嘶气弱。
角天收住脚步。
危怀风从毡帐缝隙里把适合送出去,接着问:“可有派人回驿馆报平安?”
角天拿走食盒,手一抖,心虚道:“忘……忘了。”
危怀风心急火燎,皱眉道:“立刻派人赶往驿馆报信,就说我一切无恙,绝对不可向少夫人提起我患病的事。否则,军法惩治!”
角天连声应下,心知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赶紧去办。
危怀风坐回床上,气虚体弱,撑着膝盖平复了一会儿,和衣躺下。上次在夜郎感染疟疾,他也有头昏发热的症状,可是决然没有虚成眼前这样子,走两步便大喘气,五感衰弱,说起话来气若游丝。
外面天色已黑,他是昨日傍晚发热昏厥的,岑雪那边等了一天一夜没有消息,也不知该急成什么样了。危怀风一想起来便焦心,念及自己感染瘟疫是真,更有些茫然无措。相较疫病本身带来的恐惧,他更害怕被岑雪知晓这件事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