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一点笑起来,告诉他,他的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
很久以前,岑雪问过他,人生于世,是非成败孰先孰后。他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答案,也知道她会有怎样的抉择,但是在他的人生里,是非、善恶早已被仇恨吞没。
他面前,唯有输、赢而已。
他不想回头,也不能回头的。可是,他现在又都在做些什么?
徐正则自嘲一笑。
※
半个月后,前线传来警情,危怀风、严峪、裴敬、霍光等人率领大军,声势浩荡,直趋盛京。
全城震动,上下惶然,光睿帝传召徐正则进宫,坐在那日放走他的金銮殿里,脸上并无愁色,反而含笑问:“徐卿,你可已想好应敌之策?”
徐正则答:“是。”
“说来听听。”
徐正则娓娓道来,光睿帝听完,赞许:“果然是妙计,事不宜迟,不如朕即刻便册封你为守城主帅,开始备战?”
徐正则微一沉默,跪拜:“微臣叩谢陛下信任!”
光睿帝勾着的唇角压下来,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梁平高声一喝:“来人,扣押叛贼徐正则!”
旁侧数名金吾卫冲出,拿下徐正则。徐正则大震,脸被压在冰冷的地砖上,再次从那里看见自己的模样。这一次,不再是行尸走肉,他能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睛里的惶恐。
“别忘了,你也是朕亲自喂养起来的一条狗。狗的脾性,是逃不过主人的眼睛的。”光睿帝失望地坐在龙椅上,冷然道,“想要从朕这里骗取主帅的身份,大大方方为叛贼打开城门?同样的把戏仍想玩第二回 ,徐正则,你不免太自负了。”
徐正则瞳孔震颤,喉咙滚动,最终惨然一笑,闭上眼睛。
“陛下,如此叛徒,该当如何处理?”梁平发问。
“叛主欺君之罪,理应灭门,但是他徐家已经死绝,那不如便……”光睿帝目光玩味,勾起笑容,“赏他一个车裂之刑,也算是替家人受过吧。”
徐正则身躯发颤。
梁平高兴:“陛下有旨,押下叛贼徐正则,择日车裂!”
金吾卫扣押着徐正则离开,光睿帝看向梁平:“可知道如何应敌了?”
“徐正则既然说叛贼不太可能从金光、春明两侧城门进攻,那卑职便派人严守这两座侧门;他既然建议在明德门前以逸待劳,那卑职便偏偏来一招趁火打劫。总之,他既然一心要帮助叛贼进城,那卑职便按照他相反方向来部署便是了。”
第153章 决战 (一)
盛京城规模宏大, 城墙崔嵬,分为外城、里城、皇城三大部分。外城以护城河环绕,东西两侧分别为金光门、春明门, 南有安化、明德、启夏三门, 皇城居北, 地势最为高峻, 防备也最是森严。
太兴三年年底, 腊月的最后一日, 九殿下王玠率领雄师兵临盛京, 对外号称三十万人,势杀伪君,匡扶正统,为天下平定叛乱。
全城震动, 朝堂上更是人人自危,光睿帝为抚人心、振士气,下旨处决叛贼徐正则。
“什么?车裂了?!”
城外大帐, 获悉消息的众人无不震悚,危怀风坐在右下首,沉眉敛容, 眼神复杂。严峪、裴敬、霍光等人相顾无言,前来报信的斥候应道:“不错。昨日在承天门下, 梁王以徐正则叛主欺君为由,下令车裂。群臣、妃嫔皆在楼上观刑,不会有假。”
众人神色各异,严峪一拳打在扶手上, 心有不甘:“原想擒住此贼为我枉死的数千名弟兄报仇,谁知竟然慢了一步!”
裴敬疑惑:“这半年多来, 梁王损兵折将,如今能用之人中,也就唯有此人颇有些能耐。他为扶持梁王夺天下,也算是费尽心机,何时竟叛主了?”
危怀风不语,王玠开口:“雍州瘟疫爆发时,岑家家主夜会徐正则,以性命为筹码,与他做了一些交易。那以后,不仅疫病得解,岐州、荆州也相继告破。或许,这便是他叛主的证据。”
“这么说来,他也从来没有联络过殿下?”
“没有。”
“呵,既然要叛主,却不与殿下联络。这算是什么事儿?”裴敬被气笑。
“无论如何,岑家家主是因他而死,就算他想投诚于我,为怀风夫妇二人,我也是断然不会答应的。这一点,他心里清楚。”
众人了然,霍光唏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玠看向斥候,说回正题:“既然徐正则已死,不知奉旨守城的主帅是何人?”
斥候答:“金吾卫指挥使,梁平。”
“川西梁氏,谯国公梁阳之子,区区小儿,不足为惧。”严峪在任时与梁氏一族有过来往,提起梁平,并不放在眼里。
王玠若有所思,看向危怀风:“怀风,你意下如何?”
危怀风答:“梁王于承天门前车裂徐正则,是为震慑朝野,以防再有二心。从此举来看,他并无露怯之意,想来应有后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开战前,可先围城叫嚣一次,以试虚实。”
众人点头认可。
王玠欣然:“那这次仍由你为主帅,调来的铁甲军为先锋。严将军,你继续率兵与危家铁甲军并肩作战。霍将军、裴将军,劳烦严阵以待,听候两位元帅差遣。”
“是!”众人齐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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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怀风离开大帐,心事重重,走至私人毡帐前,碰见夏花蹑手蹑脚从里面出来。帐里光影昏暗,熄了不少灯盏,危怀风问:“少夫人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