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千秋(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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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宫与四时亭相去不远。周锦马不停蹄地跑,来回都要不了半炷香的功夫,但孟绪似乎存了心要慢慢走,等等遥见亭中那一双影的时候,日头都似已西移了不少。
簌簌心有惴惴,恨不得走慢点才好,一扭头见孟绪也不甚开怀的样子,小声问:“主子怎么好似有什么心事,您不是说,陛下不会降罪?”
孟绪望着前方,神情很淡:“我只是在想,有的人虽不无辜,却也是……其貌可憎,其情可悯。”
簌簌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见柔妃依依笑偎在帝王身边,才猜到:“您是说柔妃?分明是她先折腾主子的,主子不过是打翻了她的如意算盘,坏了她的好事而已!”
孟绪摇头。
她隐约能感觉到,柔妃对帝王的在意,远胜过寻常求荣求宠的妃子,这会儿看到她,想必要气得不轻,或许当真要与她不死不休了。
不会只是因被分了宠而生怨怒那么简单,而是当她伴驾的时候,帝王却同时也在等另一个女子。
何其令人自哀。
可今日可憎又可悯的或许是柔妃不假,明日又何止柔妃呢?
这宫里的女子,第一重苦难常常是自进宫而始的,更多的苦难却是源于渴盼一个天下最不可能有真心之人的真心。
但,她依然要往——
若真要说可怜,慧嫔岂不更惹凄怜?
好在今日之后,应当会好过不少。
原本孟绪想的是,旁人不知封号的事是她与陛下有约在先,只见她累日来往蘅兰轩送东西,陛下非但不罪,还赐下封号,便知道陛下其实并无多少厌弃慧嫔,也不至处处打压了。
而今却除了封号,还有晋位,或还要谢过柔妃折腾了这一遭。
四时亭中。
萧无谏此前听周锦捎回的话,就知自己又被这小女子利用了一次。
他居高临下,意态懒散:“孟卿来的有些许迟。”
像责备,又不见怒意。
孟绪:“道阻且长,自然慢些,妾也是好不容易才来的。”
柔妃见这盈盈拜倒之人,起初是一惊,后则浑身都要气的发抖,偏偏在帝王近侧不好发作,只笑着咬字:“孟妹妹怎么来了?”
却听帝王一声笑。
柔妃恍然
帝王与孟绪纸笔暗通之际,柔妃只以为他是在批复什么奏疏。
而周锦捎话回来复命的那时,柔妃正因不甘于上一支舞颇有瑕疵,即便后来接续上了,也难免僵涩,故而重振旗鼓新起了一支舞,不曾听到他说了什么。
直到见到孟绪,这里头的桩桩件件,弯弯绕绕,才仿佛一下子被疏通了。
但又不甚明通,总归等晚些时候她回去,问过尺素,就知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隋安交叠在腹前的两手,掌心已全是细密的冷汗。
他是替亭中三人捏了一把汗。
他代呈那纸折子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有这二妃伴圣的场面,以为最多是陛下想个法子把人从仙都殿救出来也就是了。
陛下一向不喜如此左右逢源,一个就够难应付了,而今却该留下谁,还是委屈委屈自己,都留?
第12章
“外头春景诱人,妾抄书乏了,便想出来走走。”孟绪不紧不慢回柔妃的话。
她虽未直言是被柔妃以抄书的名义扣在了仙都殿,可在座三人谁心里又不清楚。
柔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话说的,竟像是仙都殿堂堂一宫主殿,是她孟绪想走就随时能走似的,分明挑衅!
“到朕身边来。”
萧无谏没让孟绪行太久的礼。
仿佛也丝毫不在意她在面对他与柔妃时,不加遮饰地分用两番说辞。
此时的萧无谏神情温淡,好似只是个单纯的赏春逸客,少了几分在太极殿中那般的审视探究,也少了几分凌厉。
只是在单纯地在邀一位乘春而来的妃子同坐。
他身边,尚有一席之地,虚位以待。
孟绪还没进宫时,其实也曾听过一种说法,说新帝是位有君子风度的人。不同于朝政上的雷霆手段,于后宫妃妾,他实则温柔,并不苛待。
那时候她就在想,只有最无能的男人,才会常要在女人身上发泄怒火,找求自尊。
而一个合格的帝王,自是不必的。
既是雷霆万钧,不必常响,已然足够威慑。
孟绪在帝王的另一侧坐下。面前不远处,一套俨白的细瓷杯具摆在圆形石桌上,光素无纹。其中两只小杯已被取用,茶盘里还余下四只。
炉中则已经熄了火,茶汤贮存在一只短嘴的紫砂茶壶里。
未曾揭盖,就有清烟疏香自那窄小的壶口中泄露出来,孟绪猜:“是雨前龙井?”
“孟卿懂茶?”萧无谏转目看她。
甚至都不必观色尝味,便能一语道破,这不仅仅是懂茶,该是茶中大家了。
一向不耻于自夸的孟绪却在这时自谦起来:“不算很懂,至少要饮过才能确认。”
笑着又道:“不过,向来白盏最适绿茶,如今又是谷雨刚过,若要饮今岁的新茶,再没有比雨前龙井更恰逢其时的了。”
她虽不算懂茶,却很懂如何去揣度一位帝王的高情雅趣。
说完,她从茶盘里拿了一只新的小杯,将它正放在石案上,眼睛晶亮:“妾猜对了吗?”
萧无谏吟味道:“恰逢其时,”
他看懂了她的动作,很给面子地提壶为她倾注了一杯。
这是准她自己亲试对错的意思,不过亦不消再试了,这本就是对她猜中的嘉奖。
柔妃见帝王不独肯为自己斟茶,也将这份殊荣分给了别人,有些气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