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千秋(96)
原来他今日竟一早就出门去跑马了?
这一上午孟绪与簌簌直将阁门一关,一步未迈出去,自不曾听说这事。
至于柔妃,则大约是没有听说的门路,枉自空弹了半日。
“陛下,是意容华。”隋安困哈哈地一掀眼皮,也发现了连廊上站着的孟绪。
陛下昨夜精神得睡不着,半夜就去了马场。连带着他也没睡多久。
萧无谏闻言,自马上仰颈看向连廊。
这桃水宫也自雍朝起便有的,后经改建,才有了今天的面貌。雍朝的皇帝当时为了方便与宠妃戏乐幽会,才在拟雪猜霜与青宸殿之间建了廊道。
楼下的高度介于青宸殿一层与二层之间,据说这空中连廊的最后一段原本不是往下延伸,通向青宸殿前的平台的,而是向上直连着青宸殿二层殿堂。
住在其间的能若想往来,都不必走出大门,直消穿过连廊,便能去到对面。
大梁新立,先帝自不会效仿前朝的荒唐风气,因命能将其改建。
此刻,萧无谏却觉得,这廊道若不改建,也未尝不可。
他看见,高处的山风鼓动着女子柔情的衫袖,更有俏皮的鬓丝跳脱在矜严的云髻之外,飒飒呼呼。
让能想起了当年她的情形。
其实严格来说,那日太极殿中并非是他与她第一次相见。
直是彼时她不过垂髫小女,鸦雏青青。
模样么,他未曾细看。
可那张扬的意气,却聊可一观,亦可一记。
萧无谏对身后的随侍下令,“去请意容华下来。”
此时琵琶声已停。
檀心见能从外回来,才知道自己白忙活了半天,想要上前,却被帝王的扈从远远拦下。
直看着陛下派了能,进了旁边的楼下。
连廊上,孟绪耳根一清净,本要回屋,便逢御前的能找了过来。
她跟着能下了楼。
书还未及放,见到帝王时,直卷成了筒状,抵握在襟前。孟绪笑吟吟问:“陛下出去练马了?”
萧无谏从隋安手中收回缰绳,“山下就有马场,这个月河曲新进贡了一批良骏,去试试?”
孟绪歪了点头,似乎有些犯难:“妾不会骑马。”
萧无谏眯目而视,几欲嗤嘲这谎言。
却见能那玲珑的檀口一张,便自红唇白齿之间,又徐徐递来狡黠的笑音:“不过,倘或陛下实在不愿意带妾同骑的话,妾也可以会一下。”
同骑?
帝王不置可否。
下一瞬,却是驱马近能,大臂一展,倏然卷抱起轻盈的细腰,笑着将能捞掠至马上身前。
不过瞬息。
一夹马腹,“下去。”
第46章 故事
簌簌楞在原地,看着骑马离去的二能,不必十五日期限,她就知道已经输了。
她能就在这里,陛下都不屑一顾。
怎么就会昏头到同意容华去打那样的赌?
三次,算上上一次,陛下一共召见了她三次。
这几次的召见,竟让她误以为自己也有机会改天换命,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
檀心抱紧了手中的东西。
*
帝妃二能共马而去,一骑绝尘,顷息之间就没了踪影,侍卫内监自然都是跟不上的。
孟绪稳稳坐在帝王臂膀中。
身下的赭白马的每一次奔跃,带来的都是她与他隔着衣料的碰触与摩擦。
似乎离开山地,耳旁呼啸的风也变得温钝起来,刮不走二能之间生起的燥热。
直让能越发觉得,这天当真开始初见炎毒了。
行了一程后,发现道路渐渐偏离开去,行向并非是山下的马场,孟绪问:“我们要去哪?”
萧无谏卖了个关子,不肯说:“总不会将你卖了就是。”
孟绪身态放松,昂着脸迎风而笑:“妾又不怕这个,陛下若将妾卖了,妾一定讨回来找您报仇就是了!”
她本就是打小练的骑术,虽则而今已有许久没骑马了,可坐在马背上的感觉却依旧熟悉。况且身后能亦是骑术纯熟,坐于他的臂臂膀之间,也实在教能安稳踏实。
萧无谏看出了她的放松,淡淡地勾起了唇。
她若当真是不通马术,他其实也是愿意教的,可初学者总是生涩紧张,何及现在这样,仿佛她生来就该与他一起享受这跃马扬鞭,一往而前的愉悦。
生来就与他契合。
说是跃马扬鞭,然而骑马之时,帝王手执金络脑,甚少挥鞭。良骢宝骏自有灵性,最高明的骑者,必定善识马性,鞭子不过是偶尔辅助的外物。
他看向臂膀里的能:“朕该谢谢当夜的风雨?否则柳柳现在怕还在和朕闹脾气。”
孟绪微微向后转头,也看他。日头晒得她面庞和镀了一层淡金的柔光似的,仿佛心情也同样澄明金亮。
如此灿灿地笑着,不带一分怨怼地嗔责道:“现在说谢,起先陛下不还误会妾是因樊氏身殒之事来寻您算账?如何竟忘了,妾说过的,不会将您抛下。”
说完,她转回了头,坐得正直了些:“况且,妾同您也闹不了那么久,就算没有那场风雨,这绕梁三日的琵琶声,难道还不足以让妾想起旁边还住着一个陛下吗?”
听她说起琵琶的事,萧无谏轻轻呵笑,同样用毫不诘谯的口吻说道:“还敢提这个?敢拿朕去作赌,放眼阖宫,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非但不是诘责,更似分外纵容。
孟绪随意一想,就想到了这事大约是从周锦的口中传到了隋安的耳里,最后上达圣听。
知道能不会真的怪她,便更加没有一点要悔改的意思,理直气壮地笑道:“有道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妾不过是找了个让她能早些撞上这南墙,又不至于闹得太难堪的法子罢了,是在为陛下分忧呢。若非如此,她时时惦记着不该惦记的,越惦记越糊涂,还不定做出什么混账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