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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器之中(95)

当天的晚餐由卫长庚负责,白典过去的时候餐厅里没有人,灯只开了一盏,聚光灯似地罩着一个保温饭盒。晚上白典也没回卫长庚的屋子里睡,就是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多盖了一层被子。

第二天依旧是王不见王的状态。上午轮到白典照顾蔬菜,以往这时候他总会隔空跟卫长庚闲扯几句。可今天辅脑一直静悄悄的。

白典一边揪着小辣椒,一边打着哈欠,心情也说不上是好是坏,总觉得空荡荡的,无聊到了极点。

这时,一只巨大的蓝紫色鹦鹉突然从半敞的温室大门外飞了进来,拍拍翅膀在白典的头顶上盘旋了几圈,竟大大咧咧地停在了他面前的喷淋管道上。

白典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只蓝紫色的尤物,尤其是它那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美丽羽毛,和白典的头发简直就是同一个颜色。

看着看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白典的脑海中:难道这是我的精神动物?

他的心脏顿时好一阵悸动,立刻伸手想要召唤这只可爱的生灵。然而鹦鹉却又腾空而起,朝着温室大门飞去。

白典这才发现门口多了一个身穿灰色风衣、戴鸭舌帽的陌生男人。

“我的宝贝看起来和你很投缘。”

男人冲着白典行了一个老派的脱帽礼。

白典掩饰住了内心淡淡的失落:“你是哪位?”

“一个给你送礼物的圣诞老人。”

男人顺势走到了他的面前,从怀里抽出一个看上去花里胡哨的信封。

“听你的朋友们说,你很喜欢联盟俱乐部联赛。这是最近一场有卷丹的比赛,希望你能喜欢。”

“不必了。”

白典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免费的东西是最贵的。”

男人偏偏头做了一个遗憾的动作。

“抱歉,用话术来对待一位心理学者的确很没有诚意。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塔夫,是个媒体人。希望能够对你进行一次专访。你看,我和外面那些自媒体不一样,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白典并不为所动。

“我不是心理学者,只是一个学过一点皮毛的实用主义者。另外,岛上的事我什么都不想说,毕竟语言一出口就注定会造成误会。”

“可你不说别人也会说,不如说点对自己有利的话。”

塔夫锲而不舍:“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赞助你现场观看本赛季全部有卷丹登场的比赛。”

“不用了。远距离看着也挺好的。”

“那可不一样啊。有些事不亲身尝试是不知道感觉的。”

狡猾的媒体人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打退堂鼓:“再说,你差不多也应该离开这座岛了吧?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不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待在这个边远贫瘠的穷乡僻壤。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可以做你的引路人,你不如考虑考虑。”

“……”

白典当然不可能被这三言两语所诱惑,但这一番话却意外地戳破了他内心的迷茫。

这几天他都做了些什么?

躲在半瘫痪状态的破旧基地里,除了斤斤计较的网购之外就是重复机械性的劳动。到了晚上就上床睡觉,木然地等待着第二天睁开双眼一切又从头开始——这种周而复始的生活就像是神话中的西西弗斯推着石头上坡,徒劳又绝望。

忽然间,白典意识到这种消极的情绪已经开始毒害自己的思维——就在昨天,他和卫长庚还为了一点无聊至极的小事而吵架,甚至还将冷战延续到了今天。这种行为用通俗的话来说叫“没事找事”,而本质上就是在虚无中不自觉地寻找存在感。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必须尽快走出这个消磨意志的泥沼……

敏锐的媒体人当然不会错过白典此刻的动摇。他正打算再接再厉,忽然听见自己的精神动物发出了几声尖叫。紧接着,一股战栗感旋即从他的尾椎一路上窜到了头顶。

男人回头,发现一只狞猫臭着脸蹲在阴暗的角落里。

“……看起来我应该先走了,你可以先考虑一下。我有预感我们还会见面的。”

名为塔夫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名片,不由分说地塞进白典手里,然后又抬了抬鸭舌帽,这才故作镇定地转身离去了。

当他走后,狞猫窜上了白典身旁的花坛,赶在白典出声之前开了口。

“是我,现在来餐厅一趟,我有话要对你说。”

卫长庚的语气听起来很严肃,而事实上,他要对白典说的也的确是正经事。

“明天上午十点你去码头,会有飞机专门把你送到一区一座叫做花港的城市。我的一个朋友会在机场接你,然后带你去一区公所注册登记。”

这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白典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不去?”

卫长庚摇头:“原则上我还是戴罪之身,没有塔主的允许是不可以随意离开哨塔的。”

“你跟我说哨塔?”

白典挥手比划了一圈周围——除了他俩对坐的这张餐桌之外,其他桌椅都已经被收起,连灯都只开了他们头顶的那一盏,活像是派出所里的讯问室。

“还有什么哨塔啊?等道德委员会调查结束这座岛就要被处理了。再说现在都通航了,你要真有罪,联盟会放着你不管?”

他越说越激动,只差没把“你当我是傻子吗”这句话说出来。

而与白典相反,卫长庚却一反常态地言简意赅。

“我不想离开东极岛。”

他换了一个说辞:“而且岛上狗仔那么多,我不想出去被他们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