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泠僵硬地点点头,很轻地“嗯”了声。
“挺好挺好。”
秦大娘欣慰地拍了拍亦泠的手,“虽然还未见过那个男子,想来是个靠得住的人。”
“不像上回我家那个上京来的商人,咱们差点就让他给骗了。”
说起此事,秦大娘还牙痒痒,“这些商人歪心思就是多,看着长了副好皮囊,实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他老婆能跑?还舍不得呢,舍不得就上这边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真当我们赤丘人没见识好骗啊?”
说罢她又问:“那个男子今日还来探望你吗?可要我帮你相看相看?”
亦泠刚想说不必,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盼了一整天的人,此刻亦泠却十分不想看见他的出现。
她闭了闭眼,耳边已经响起了秦大娘的声音。
“呀,谢公子怎么来了?”她堆起假意的笑,“赤丘这几日正乱着呢,你还没……”
话未说完,她看向谢衡之手里拎着的食盒。
随后,目光缓缓移向身后的亦泠,假笑彻底僵住。
“难道他就是那个日日带着吃的来探望你的人?”
亦泠深吸一口气,没急着回答秦大娘,而是看向谢衡之。
“外头晒了衣服,你帮我收一下吧?”
谢衡之的目光在亦泠身上扫了一圈儿,给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随即放下食盒,走了出去。
再看向秦大娘时,亦泠还没来得及解释,秦大娘就一副“了然”的目光看着她。
“阿泠,我懂你。”
亦泠:“……?”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肤浅,只看脸。”
“不是……其实我……”
“年纪大了才知道,男人的脸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大娘,我不是……”
“你要冷静啊阿泠!”
嘴里劝着亦泠冷静,但秦大娘十分不冷静,“你也知道的,他老婆还没休呢!难道你要给他做妾做外室?不值当啊!退一步来说,他都长这么好了,他老婆为何要跑?指不定私底下就是个寻花问柳骄奢淫逸的男人,说不定还动手打人,你看他那个子,你吃得了他几拳头啊?你可——”
亦泠实在听不下去了,咬牙打断了秦大娘。
“我就是他那个跑了的老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秦大娘嘴巴长得比鸡蛋大,半晌,才“啊”了一声。
“可是……你夫君不是死了吗?”
“我从来就没有说过!”
亦泠说,“也不知道是谁传的。”
“……哦,这样。”
秦大娘转头看出去,门没关,谢衡之当真在小院里帮亦泠收衣服,“那你为何要跑来赤丘?”
总不能真的说谢衡之寻花问柳还打人。
还是话本看少了,亦泠竟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
“我们之间的情况有些复杂,他很好,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只是……”
还没“只是”出来,秦大娘又“啊”了一声。
“我懂了。”
又懂了?
亦泠迷茫地眨了眨眼,就听秦大娘支支吾吾地说:“他、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亦泠:“……”
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
在亦泠尴尬到脸红的时候,秦大娘也老脸一红。
这种事情,也不能怪人家男人是不?
“那、那既然你们夫妻相聚了,我也就不打扰了。”
于是秦大娘倏然站了起来,指指桌上的东西,“我给你带的补品,你好好补补身子。”
说完扭头就走,经过谢衡之身边时,她低着头说:“你也补补。”
“……”
谢衡之抬起眼,看向坐在桌边的亦泠。
亦泠被他看得很心虚,等秦大娘的身影彻底消失,才低声道:“我什么都没说,她自己胡乱猜的。”
谢衡之“嗯”了声,“随她去吧,我不在乎,能有个名分我就知足了。”
“……”
怎么又委屈上了。
亦泠瞥他一眼,说:“那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谢衡之没动,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说呢?”
他这两年瘦了些,眉眼越发深邃,传递的意味也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亦泠感觉自己懂了,便埋着头“哦”了一声。
“那你锁门。”
第98章
入冬后,赤丘的夜越来越长。
第二日清晨,天刚濛濛亮,实则已经快到辰时。
自从离了上京,亦泠已经很少睡得这么沉。
起身坐到镜台前梳妆时,还有些恍惚。
她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昨天她一度以为自己唇瓣要保不住了,后来吃饭的时候,嘴里都酥酥麻麻的。
思及此,她又转头看了眼屋子里那张八仙桌。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状元好像不知道桌子只是用来吃饭的!
小半个时辰后,亦泠穿上了过冬的袄裙,脚步匆匆离开了家。
如秦大娘所说,一路上都有巡查的士兵,不少店铺也都开了门。
行至某个分岔路口,亦泠没有去岐黄堂,而是转向去往炮肉店的小路。
比起其他地方的风平浪静,这条街道尤为死寂。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空气里似乎还漂浮着烧焦的味道。
隔着老远,亦泠便看见了炮肉店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