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湖人士而言,遇见尸体或者制造尸体也很正常。
所以这些有着江湖背景的客人们虽然略显诧异,却都还稳得住,显然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甚至于在旁服侍的仆役,也以最快速度恢复镇定,委实能称一句训练有素。
众人看到有人来,都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朝轻岫顺利走近到地上的人身边,她俯身试了下鼻息,又摸了摸颈侧,确定对方已经去世。
此人五官扭曲,脸色铁青,七窍有血,从口中呕出的血尤其多,且颜色泛黑,
经过朝轻岫初步判断,对方的死因乃是中毒。
朝轻岫站起来,环视四周,她的视线在周围人身上划过,最后停在一个男使身上。
那人是车路。
此刻车路跟别的仆役站在一块,脑袋微低,双手垂在身侧,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此时此刻,宾客们都匆匆退到一旁,为尸体腾开了足以躺卧的空间,方才欢快的宴饮气氛已经一扫而过,桌案上各色动过没动过的果点竟显得有些狼藉,已经从温暖变得冰冷的茶水在地上无声流淌。
朝轻岫让仆人为自己取了一盏灯过来,以便查看尸体细节,查四玉则尽忠职守地护卫在她身后。
*
在朝轻岫只是简单看了眼尸体的功夫,庄园主家已经闻讯而来。
园中的灯火还是一样灿烂,之前那种喧嚣热闹的氛围,却仿佛早晨石头上的薄霜一样,须臾间便蒸发殆尽。
桂堂东从院中的石子路上走大步过,他步履匆匆,袍袖带风,神色凝重。
自己安排的宴会上出现尸体,显然不是好消息。
非要往好处想的话,就是他邀请的宾客时不拘一格,此刻来做客的人中还包含了不少六扇门捕头,十分方便现场办案。
第244章
当然就算捕头们觉得为难也不用担心, 因为此刻桂堂东已经远远看到了侧厅中朝轻岫的身影。
桂堂东以前跟问悲门的关系一直挺友好,这种友好也延续到了朝轻岫身上。
……对方的存在既让桂堂东觉得安心,又让他感到了一丝无法言喻的忐忑。
安心在于他对朝轻岫能力的信任,忐忑则是因为桂堂东如今也慢慢觉得, 问悲门主这一职业仿佛天生命中带煞, 走到哪就能把意外带到哪。
“朝门主!”
还没走进侧厅, 朝轻岫就听到了桂老板爽朗的打招呼声。
之前每次碰面,桂堂东的态度都格外亲切, 今日相见时, 桂堂东的亲切里还带着无法忽视的期待。
宾客们在听到“朝门主”三字时, 也是精神微振。
在场中人大多都跟江南武林有些关系,对朝轻岫的名声早有耳闻,知道她自出道以来, 已经效率极高地处理了许多案子——她一个江湖帮主为什么会具备如此丰富的破案经验暂且不去讨论——今日既然有对方在, 事情肯定能够平息。
跟在桂堂东身后陆续抵达案发现场的捕头们也跟着放下了心——有问悲门主在,就算案件最终无法侦破, “连朝轻岫也没有任何发现”这个理由也足以敷衍任何严苛的上官。
桂堂东大步走进侧厅, 仆役们总觉得自家主君如今看着既紧张又不乏期待。
他走上前来,先是匆忙一揖,道:“门主何时来的, 桂某有失远迎。”
朝轻岫:“朝某也才到未久, 原本正要去拜见桂老板。”
原本她是打算先喝点茶, 再去找桂堂东等人吃饭。
繁琐的社交行为不适合在尸体之侧展开,所以在简单问过好后,桂堂东就立刻切入正题, 他压低声音,仿佛真有谁在旁偷听一样:“依朝门主看, 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朝轻岫:“桂老板不妨先请客人们去旁边休息,免得破坏现场。”又笑了一下,“至于剩下的事情,咱们看看再说。”
陆月楼想,朝轻岫说话时从容自若,仿佛正是本地主人。
不过他也知道,朝轻岫的确能算本地主人。
毕竟这里是永宁府,问悲门总舵所在之地。
灯火下,陆月楼看见朝轻岫侧过脸,又对身边捕头说了两句话,后者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桂堂东走过来,对陆月楼道:“陆公子,这里乱糟糟的,咱们换个地方坐坐如何?”
陆月楼:“陆某悉听尊便。”
原本围在侧厅周围的人群被迅速疏散,在知晓发生命案后,有些客人想要即刻离开,每到这时,仆役们都会委婉提示,告诉客人暂留此地是桂老板的要求。
倘若说到这份上还有人想走,仆役们就会再暗示一下,留人之事也是朝轻岫吩咐的。
在江南地界上,一般人不会头铁到想跟朝轻岫对着干。
……起码不能做第一个跟她对着干的。
而且同样作为宾客之一且能用身份压人的陆月楼也没选择告辞,立刻就跑显然不是一个适宜生存的选择。
转移位置后,仆役们还为宾客换了新的点心。可能是觉得不安,这回提供的饮料不是茶,而是各种果子露跟酒水,朝轻岫之前惦记过的梨膏水也在其中。
陆月楼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之所以不走,就是想看看朝轻岫究竟是如何破案的。
上次在艰虞别院中,陆月楼其实看过朝轻岫的推理现场,不过那时对方显然是带着答案来的,而眼前这场命案属于突发事件,能够更好地体现出朝轻岫的观察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