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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贪欢(116)

作者: 阮郎不归 阅读记录

自己的行踪,他是怎么发现的?也许他反悔了,想拿莲鹤方壶来这里,发现莲鹤方壶不见了,便想到了。

初五死灰般的心里又翻出一点火星,抬头看着温行云,眼中满是赤诚,并无半分不敬,道:“阁主,属下知道您对钟姑娘有情,但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炼化了她,我们便能造出震古烁今的绝世法宝,再也不会有人说澹云阁不如昔日的鬼斧门。这不是您一直以来的心愿么?您若因为一时的恻隐,错失良机,将来定会追悔莫及的。”

温行云反剪双手,侧首面向烛火,明亮的烛光柔化了他的五官,显出温润的美。

阿绣虽然不喜欢他,但不得不承认他很好看,这样的皮囊,加上泼天的富贵,足够赢得大多数女人的芳心。

他伸出手指,划过跃动的火苗,搓了搓指尖,道:“无论做不做这件事,我都会后悔,相比之下,我想还是不做这件事更好受些。”

初五仿佛看见他陷入流沙,急切地想拉他出来,道:“钟姑娘身份特殊,性情古怪,就算您放过她,她也未必留在您身边,您这是得不偿失啊!”

温行云笑了笑,道:“我只是希望她活着,无所谓她留不留在我身边。”

“阁主!”初五待要再说,温行云抬手制止,转过脸来,神情又变得冷漠,不容置喙道:“事情到此为止,跟我回去罢。”

一串响亮的笑声传来,明处的温行云,初五,暗处的桑重和阿绣皆是一惊。

温行云霎时收了莲鹤方壶,凸起的岩石后转出一男一女,男子颀长挺拔,披着石青色的斗篷,头戴珠冠,黝黑的圆脸,眼睛笑成了两条缝。女子身材娇小,穿着莲青色对襟衫子,月白罗裙,蒙着面纱,一双清泠泠的眼毫无笑意。

男子握着折扇,看温行云的目光中有一缕妒恨,笑道:“想不到温阁主竟是个重情轻利的男子,叫我好生失望。”

温行云皱了皱眉,道:“阁下是哪位?”

男子道:“我是铜雀堂的人,奉堂主之命来观摩温阁主的杰作。既然温阁主不忍心动手,便让我替你完成罢。”说着手中多出一尊莲鹤方壶,向着石壁上的机关扑了过去。

温行云一挥手,一点碧光直击男子面门。男子衣袖中一蓬银光如暴雨激射而出,碧光霎时也化作数十点,两种暗器相撞,声音异常美妙。

就在这一瞬间,温行云人已闪至机关前,与冲过来的男子对了一掌。男子凌空后翻,洞穴里急风回旋,至少有十七八件暗器打向温行云。这些暗器发得又快又准,且无声无息,显然是专门对付瞎子的。

连枝灯上烛火跳跃,忽高忽低,整个洞穴忽明忽暗,温行云一动不动,暗器在他周身似乎碰上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纷纷坠落。

他指间夹着一枚比纸还薄的梅花镖,唇角一勾,微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鬼斧门的袁门主。早知道你是自愿加入铜雀堂,祖坟也是你自己盗的,我也不至于唏嘘多日。”

阿绣恍然大悟,这名男子就是袁弥,之前他被铜雀堂的人抓走,袁继先墓被盗,是他与铜雀堂联袂唱的一出戏。其目的恐怕是摆脱已经衰微的鬼斧门,拿出袁继先墓里的莲鹤方壶,借铜雀堂之手,实现自己的野心。

桑重道:“先前我还觉得奇怪,一个浪子怎么有那样高超的棋艺,果然是做戏。不过我看他不是温行云的对手,我们先不要动,静观其变。”

阿绣知道他喜欢在幕后看戏,钟晚晴没事,她也乐得看会儿戏,笑着点了点头。

袁弥站在蒙面女子身旁,神情变了变,哈哈笑道:“温阁主虽然眼盲,想事情倒是很通透。其实我们堂主一直很赏识你,关于这位钟姑娘,你可知她只是谪仙的一个分身?”

这话好像一只鬼手,冷不丁地抚过阿绣的脖颈,她骇然色变,浑身僵住了。

铜雀堂怎么知道钟晚晴是分身,莫非他们已经知道辛舞雩的存在?这怎么可能呢?

桑重也诧异极了,见阿绣脸色难看,将她圈在怀里,一发不敢妄动,唯恐错过了更重要的信息。

“分身?”温行云眉头一拧,面上掠过错愕之色,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袁弥功夫不如他,见他不知道分身的事,便又恢复几分自信,打开折扇摇了摇,道:“这是机密,温阁主若想知道更多,总要拿出一点诚意。”

温行云不冷不热道:“你们想让我炼化晚晴?”

袁弥道:“堂主想要谪仙之力,温阁主想要美人,分身被毁,主体并无性命之忧。这桩罪过算在我们头上,与温阁主半点干系都无。届时我们帮你找到那位正主,你和她长相厮守,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番算计,听得阿绣怒火中烧,辛舞雩也好,钟晚晴也罢,为什么总有人想牺牲她们,满足自己的私欲?天上人间,难道就没有一方净土?

温行云不作声,他想起晚晴在枫桥船上讲的那个故事。

亡国公主,只有小木匠能看见的鬼魂,黯然离别的结局,原来是这个意思。

与主体皮囊一样的分身,在红尘中游戏了多年,只有他这个瞎子能看见她真正的样子。她对他动了心,却看不到圆满的希望。因为她身不由己,因为他心怀鬼胎。讲这个故事时,她该有多么难过。

这滋味,他后知后觉,一如酒劲上涌,竟不能自已。亲近她本是一场算计,他不晓得自己有几分真心,可是他想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

也许小木匠愿意和李云谣的鬼魂长相厮守,也许鬼魂可以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