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7)
桑重笑了,道:“你要多少?”
阿绣伸出一只手,道:“五十两!”
桑重心想倒也不算贪,拿出一锭五十两的元宝。收了银子,阿绣略微消了气,开始喊饿。
桑重吩咐小厮去厨房弄碗面来,阿绣道:“不要素面,多加点肉!”又问桑重:“那女鬼生前是什么人?”
桑重道:“贫道也不清楚,这是窦家的事,得问窦老爷。”
“二位怎么知道琴风院里吊死过一名女子?”
窦老爷坐在书房的一把官帽椅上,双目圆睁,满是惊疑地看着桑重和秦半山,手中的一盏热茶差点泼出来。
桑重道:“李树通阴,容易招邪,若是种在阳气足的地方倒也没什么,偏偏种在有女子缢死的地方。缢鬼和水鬼一样,怨气极重,依附李树,怨气凝结不散,破坏了贵宅的风水。贫道昨晚让半山去砍断那棵李树,他阳气弱,便遇上那名女子的阴魂了。”
“原来如此。”窦老爷长叹一声,感伤从皱纹里流淌出来,登时又老了几岁。
他道:“那女子是我的一房小妾,十五年前寻了短见,从那以后,琴风院便没人住了。”
妻妾自尽,这种事向来是大户人家的忌讳,遮遮掩掩,这么多年过去,难怪那些小厮都不知道。
阿绣道:“敢问尊宠为何自尽?”
第五章 窥秘戏疑似故人
窦老爷又叹了口气,望着案上的一盆富贵竹,徐徐道出如夫人丁氏的死因。
十六年前,丁氏怀有身孕,在大太太蓝氏房中吃了一块点心,回去便上吐下泻见了红。请来的郎中使出浑身解数,孩子也没保住,掉下来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
丁氏悲痛欲绝,一口咬定是蓝氏在点心里做了手脚。蓝氏当然不承认,但她只有一个女儿,丁氏若生下男孩,窦老爷心中那杆秤少不得偏向他们母子。别说丁氏,就是窦老爷也有些疑心是蓝氏做的手脚。
他找来三名郎中查验丁氏吃过的那盘点心,并没有问题。丁氏不相信,执意要窦老爷处置蓝氏。这无凭无据的,窦老爷哪能答应她?
最终受伤的只有丁氏,她从此郁郁寡欢,整日咒骂蓝氏,有时连窦老爷也不放过,行止怪异,越发像个疯婆子,最终自缢而亡。
这样的惨事在妻妾成群的大户人家屡见不鲜,层出不穷,窦老爷却是头一次经历,至今还对丁氏心存愧疚,道:“当初她没了孩子,我该多陪陪她,开解她,或许不至于此。这么多年,家里也没闹过事,我以为她早就投胎转世了。”
阿绣道:“她脚上的指甲是谁拔的?”
窦老爷道:“是她自己拔的,第二天早上丫鬟才发现,吓得半死。”
就算丁氏疯了,也是知道疼的,怎会无缘无故拔自己的脚指甲呢?阿绣想,这当中或许有什么隐情,窦老爷说的也未必是实话。
桑重道:“她拔下来的指甲在何处?”
窦老爷道:“被她烧了。”见他问得蹊跷,又道:“莫非丁氏尚未投胎转世,与那些指甲有关?”
桑重道:“自从丁氏小产,府上再无女眷生养,令爱多病早逝,令婿溺水而亡,阁下不觉得奇怪么?”
窦老爷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脸色难看,道:“我只当自己福薄,不曾多想,难道是丁氏所为?”
桑重道:“阁下可以派人去挖开东边的山子,底下应该会有一个铜鼎或者香炉。”
窦老爷吩咐一个小厮带人去挖,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果真挖出个古铜耳鼎,连盖有三十多斤重。下人没敢打开,用布兜着送了过来。
桑重揭开盖子,看清里面的东西,阿绣和窦老爷都不禁露出嫌恶的表情。
十片完整的脚指甲,已经发黄了,虽然曾经长在美人的三寸金莲上,现在看起来也瘆得慌。
还有一道黄符,上面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阿绣道:“这是谁的八字?”
“是我的。”窦老爷脸上阴云密布,咬牙切齿道:“桑道长,就是这个断送了我的子女缘?”
桑重点了点头,道:“东方震卦位,代表长子,将活人的指甲并中术者的生辰八字埋在此处,便能使中术者断子绝孙,这是一种少见的魇术,不知是谁教尊宠的。”
什么尊宠,做到这份上,还宠个屁!窦老爷心里骂道,气急败坏,道:“这个毒妇!孩子没了又不是我的错,枉我这么多年还觉得对她不住!”一脚踢翻了铜鼎,又忙问:“桑道长,如今破了此术,我还能有儿子么?”
桑重道:“此等命数,贫道也不敢断言,阁下多积德行善,利人济物,或天曹注福,赐下麟儿也未可知。”
“好,好,我一定广行善事!”事关子嗣,窦老爷无比虔诚,立时变成了怜贫惜弱的大善人,道:“上个月平山县遭了灾,那些百姓好不可怜,明日我便叫人送一百石米,不,两百石米过去。”
桑重微微颔首,心里笑了。他虽有法力,却不能凭空变出钱财粮食,救济穷人毕竟要靠这些富人。
富人又不是活菩萨,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出血,总得编些个切中他们要害的名目,比如子嗣,官运,寿元之类的。桑重精于此道,再吝啬的富户也绕不过他的套路,流水介出钱出粮,还丝毫不觉自己上当。
桑重的大师兄,清都派掌门黄伯宗于是叹道:“若让五师弟去做户部尚书,朝廷便不必为银子发愁了。”
阿绣见桑重眼中闪过一点精光,怀疑他在忽悠窦老爷,但没有证据。
中午,董氏坐在藤椅上看书,小桃拎着一只食盒进屋,一边打开食盒,端出热腾腾的饭菜,一边将自己听来的新闻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