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8/七个春天(31)

就好像在说——

「沈怀，你这人挺没劲儿的。」

沈怀抬手碰了碰下巴，移开眼，装没看见钟离的挑衅。

加上钟离，包间一共七个人，四个消防员，外加周莉和陈雯两个女生。

钟离左手边坐着杨磊，98年，在消防队待了两年，也是容城本地人。

从钟离进包间那刻，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暗暗搓手想要出声搭讪。

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再加上刚刚被沈怀打扰，更没机会。

钟离让位后，两人的距离靠得更近。

杨磊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偷偷瞄了一圈包间其余人的动静，见大家都忙着点歌、吃东西，压根儿没人注意这角落，他掏了瓶汽水递给钟离，小声搭话：“要不要喝点？”

桌上放着刚点的烧烤、小吃，之前大家都挺随性地自己拿，唯独钟离一串也没碰，杨磊以为她害羞，主动问她：“想吃点什么？我帮你拿。”

钟离没听清，扭头对上一张腼腆、黢黑的脸，询问：“什么？”

杨磊献宝似地将手里的汽水递到钟离手表：“北冰洋汽水，喝吗？”

“对了，我叫杨磊，98年，容城消防队的。”

“你叫什么？”

钟离抬了抬眼皮，伸手接过杨磊递过来的、被冰冻过的冰镇汽水，没什么情绪地回他：“钟离。”

杨磊是个年轻人，不出警、不训练的时候多半时间都在玩手机，这两天网上那么多有关她的新闻，他多少刷到一两条。

不过也没往钟离身上想，只以为是同名同姓。

他笑呵呵地摸了摸后脑勺，腼腆夸：“名字真好听，跟最近上热搜的歌手名字一样。”

钟离：“……”

“你也是容城人吗？”

“是。”

“跟莉姐是朋友？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刚回来没多久。”

“那你是做什么的？”

“歌手。”

杨磊啊了声，脸上充斥着不敢置信，似在消化这个事实。

钟离垂低眼睑，指尖落在膝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节奏。

杨磊紧张地滚了滚喉结，问出今晚最想问的问题：“那你……有男朋友吗？”

她隐约察觉到男人殷切的目光存着一丝半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不想回应。

不知道是谁点了首《爱情转移》，周莉拿着话筒问了一圈。

也是这时，杨磊放弃追问，尴尬地起身找话筒。

说不上难听，也说不上好听，中规中矩，只能算没走调。

可歌词却出乎意料地唱进了钟离的心里。

—烛光照亮了晚餐

—照不出个答案

—恋爱不是温馨的请客吃饭

「你有……男朋友吗？」

钟离喝了口汽水，压制住，余光望向沈怀的方向。

陈雯在跟沈怀讨论陈奕迅《富士山下》和《爱情转移》两首歌的区别，她身高160cm，沈怀为了听清陈雯的话，不自觉地低下脑袋，听她讲。

钟离瞥见这幕，嘴角扯了扯，小弧度地摇了摇头，吐出喉咙深处的答案。

「没——有。」

她没有男朋友。

—

徐浩的生日，他自然是主角。

包间里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平时工作繁忙，没时间躁，好不容易有机会，自然恨不得热闹起来。

生日蛋糕被服务员送进来，包间里年龄最小的赵小宇蹭地一下站起来，跳到包厢门边，接过蛋糕摆放在桌上。

又转身去开灯，自觉充当主持人，招呼大家为徐浩唱生日歌。

场子慢慢热起来，大家渐渐没了分寸，也没了拘谨。

不知道是谁点了首生日歌，原唱的声音甚至压不住赵小宇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这句歌词如同洗脑一般，穿插在钟离的思绪中，将她那些破碎的记忆扎了个遍。

她彻底不去想沈怀这个人，自觉融入这欢乐的氛围。

杨磊不知不觉绕到钟离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了句：“也祝你快乐。”

钟离脊背一僵，她回头盯着满脸真诚的杨磊，胸腔溢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许久之后，钟离才想明白。

那股情绪如果非要被命名，大概可以用「感动」来形容。

周莉给徐浩戴上生日帽，找周围人借打火机点了蜡烛，又凑徐浩身边，轻声提醒他许愿吹蜡烛。

他俩认识多年，一个高中辍学当兵，一个初中辍学外出打工，各自打拼几年后都选择回到容城重新开始。

一个凭借热爱一头扎进消防事业，一个不甘一辈子做些枯燥、重复的活儿，大着胆子创业开店。

两个热爱生活的人碰撞在一起，经过许多挫折，终于成就现在平静的幸福，一起度过他们在一起的第三个年头。

说不泪目是假的。

熙熙攘攘间，不知道是谁啪地一下关掉包间所有灯光。

房间骤然陷入昏暗，只剩羸弱的蜡烛光。

钟离被人群挤到外围，黑暗中不知道是谁踩了她一脚，痛得她本能地吸了口气。

那只脚，原本就有伤。

往后退时，腰间突然多了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那只手稳稳扶住她的腰肢，没让她一个踉跄摔地上。

黑暗中，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男人靠近的那秒，钟离清楚地闻见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沐浴露味、荷尔蒙气息的男人味。

不上头，但是上瘾。

不用细想，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一声哄闹中，蜡烛被人吹灭，啪地一下，包间灯被人打开，包厢再次亮起来。

钟离习惯性地在人群寻找，只见沈怀站在斜对角，距离不止两三米，还隔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