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67)
他启唇,说了两个字:
“宋和。”
宋令松开酒壶惊道:“我表叔已如此成气候了,竟需你亲自来取他性命?”
萧昭业回道:“若是不成气候,哪里能扳的倒你伯父。”
宋令有些不解。
萧昭业继续道:“他今日这样就是皇兄扶植的一枚棋子,他手中有皇兄尤是东宫之时两人来往的信件,若被他公诸于世,皇兄面子上过不去。”
萧昭文太子时期扶植宋和,他一登基,宋和就造反了……,她忽地理清了其中厉害:“陛下扶植宋和是为了对付我伯父!”
萧昭业点头。
宋令内心一阵冷意,萧昭文这人,城府竟如此之深。
萧昭业道:“这还是多亏未晋夜宴图流出,皇兄便让人高价买入未晋宫中消息,大年初一宋和在宫中顶撞智氏被赶了出来,皇兄听闻后好意差人寻他,他居然还是个硬骨头,言我盛齐乃灭宋之国,绝不与尔相谋。”
这是好意吗?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才是吧。
“后来怎么又……?”她忽的想到一人:“田凤仪?”
萧昭业哼道:“你若拿捏住别人的痛处,他不就任你予取予求了。”
宋令觉得自己还真是太小看他们萧家人了,她曾以为萧昭文暗访未晋机缘巧合对田凤仪一见钟情,不曾料到这些俱是他的算计。
权利之于他才是此生挚爱,所以他说喜爱她,却在同一日纳堂姐为妻她为妾,羞辱了她家便是安抚了伯父家,肯为了她冒险出使未晋,却也仅止于此,魏鸾堵门他也绝不肯再进一步涉险。
宋令问:“宋和呢,他何等可怜,明知是枚棋子也心甘情愿被陛下利用。”
萧昭业回道:“他可怜个屁,他如今还做着田凤仪会让与他的美梦呢,熟不知我带来的三万精锐皆囤于城外,这次是打算宰杀他个措手不及。”
宰杀?他是猪吗?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不是你问的吗?”
“他此次是必死无疑了,也罢,看在他是你远房亲戚的份儿上,可以人头示众后给一副棺木埋了,如何?”
真好,真仁慈。
宋令起身对他冷笑道:“若我仍觉得我是宋国人,你是否也要一并将我的头挂在城门示众?”
萧昭业气的“腾”一下站了起来,正欲发飙。
随着一声“菜来喽~”,楼里伙计端着竹盘进来了。
一进门,伙计就被屋中气氛唬的身形一顿,他匆匆放下菜说着“客官慢用!”一溜烟跑出去了,顺便将门带上了。
人一走,萧昭业便抬手指着她骂道:“你怪我不留宋和性命便尽可直言,你可知他的性命是皇兄要的,他若真心投盛齐便也罢了,他只是受制于皇兄,这样的隐患,如何能留得他。”
道理她都懂,可她也是人,不会事事只从算计得失和利己主义出发,若站在宋和角度,家国被灭,他有骨气有傲气,宁愿如浮萍一般无家可归也绝不在盛齐的一城一池停留,最终却因为一个女人两次将性命双手奉上。
为何呢?哦,因为爱!这还真是该死的爱情。
宋令常常羡慕田凤仪,这一世有多少人愿意为她生为她亡,这种爱不掺杂任何功利与算计,就只是单纯的狂热的喜爱她的人。
两厢对比,她发现自己还真可怜,别人有人疼有人爱,还兼有人惦记,她是搭着钱做着东还得装孙子。
她,就得好好爱自己,不然亏死了。
思及此,她情绪有些平复,望着一桌好酒好菜,肚子又十分饥饿,所以她未答言,复又坐下,举筷便吃了起来。
萧昭业仍站着,咬牙切齿问:“你现下是何意?”
宋令夹了一片肉回道:“意思就是我饿了,我早上就因为你来没吃上。”
萧昭业气的一屁股又坐了下来,没掀桌子让宋令稍稍意外。
肯定是他也饿了,没舍得掀。
谁管他,宋令见他坐着只饮酒不动筷,她心中竟还颇有些解气,不吃饿着更好,最好多饿几顿她会更开心。
吃了几口,又觉自己确实有些借题发挥迁怒于他了,其实如他所言,他也只是听命行事,宋和的命不是他萧昭业说了算的。即便他违逆萧昭文,留宋和一命,萧昭文也自可以派别人来取宋和性命。
罢了,她自己尤是丧家之犬,又何德何能去顾及别人的性命。
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将来也少不得巴结他,于是宋令复又和颜悦色的问他:“你还吃吗?”
见她开口询问,他不答反气道:“你看我还再被你哄骗再透一句给你,存心给我自个添堵。”
“好,那宋墨一切安好吗?”
“放心,他比你亲哥宋楷过的好。”
言毕,他自己也一怔,然后懊恼不已。
宋令脸上有了些笑意,给他夹了一块排骨道:“听说观鹤楼的排骨可是一绝,你尝尝。”
萧昭业冷言道:“你若真有诚意便把骨头给我剔了。”
宋令内心一阵腹诽,但宋墨的消息让她内心也舒畅了许多,便依着他给他去骨剥肉,顺便好心的夹起来递到他唇边,他先是嫌弃的微微躲了一下,听到她“啊~”的声音便口一张,肉就塞了进去。
“那你跟我好好说说宋墨的消息。”
他嚼了两口道:“再给我剔两块。”
得寸进尺,她把筷子放他跟前:“有就快说,没有就算了,我也不甚关心。”
他取筷之时不忘提醒她:“你也别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可是你落我手里了,你可知我拿捏你跟比以前拿捏宋楷还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