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月光(110)
他动作很麻利,前后不过几分钟,一碗面条端上餐桌。
沈檀腿蹲麻了,在他路过时伸着手请求帮忙,“陆鹤然,拉我一把。”
陆鹤然不语,没去拉她,反而一躬身,轻而易举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沈檀惊呼一声,稳稳落在餐桌椅上。面前是一块灰色麻织餐垫,青绿色的日式厚壁大碗,木质筷子,看得出这些物品的主人挺有情调,也有閑心搭配。
面条还在冒着热气,麻油一淋,香得人都迷糊。
都这个点了,沈檀在没吃上晚饭的情况下还做了场运动,可想而知空蕩蕩的胃有多可怜。
只能庆幸在关键时刻肚子没出卖她,也没发出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坚-挺到了现在。
夹起最上面的荷包蛋,轻轻咬了一口,边缘煎得酥脆可口,再往深处咬一口,黄澄澄的心儿像厚乳似的流了出来,居然是她喜欢的溏心蛋。
慢条斯理地咀嚼完,沈檀挑起一小撮面条,隔着水蒸气朦朦胧胧地看向他。
“平时你也自己做饭?”
“做些简单的。”陆鹤然安静地坐在对面,在她没开口前绝不打扰。想了想或许这个话题会在自己这结束,他又补了一句,“一个人效率比较重要。”
嘴里的面条搭配酱油红汤,是浦城人喜爱的口味。
这些年不知道受哪里影响,外边总觉得浦城人嗜甜,开的那些本地菜馆往地道的路上越走越远。菜是越做越齁,连炒个蛋都恨不得放一勺糖的吃法,沈檀一点接受不了。
这口地地道道的鲜,清淡,容易下口,才是老浦城的味道。
沈檀舒服地眯了下眼,鬼使神差地问:“两个人呢?”
陆鹤然微怔,很快知道她在问什麽,答道,“两个人的话,对方的口味更重要。”
半碗面下肚,空虚的胃被烘得懒洋洋的。
沈檀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没有去回他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她小口小口吃一根菜心,咀嚼数下,咽下:“最近怎麽没戴项链了。”
这句话更像陈述,并不是质问,但陆鹤然还是察觉到了她语气里极其细微的变化。
“你在生气吗?”他问。
沈檀睁大眼,“怎麽可能。”
她心里在想,不过是一条她戴过的二手项链。奢侈品放二手都得打个大折,她随手送出去的,没什麽特别含义。而他们之间又只是简单的py关系,互相满足……
这话有点昧良心了。沈檀重新想道,大多数时候只是她满足。
思绪跳回到项链上,她无意识地咀嚼口腔里的食物,在心里点醒自己,有什麽立场叫他天天戴着?有什麽资格生气呀?
就是……随便一问罢了。
“之前看你总戴,这次没看见随便问的。”这句话是在宽慰对方,也是宽慰自己,沈檀徐徐开口,“我真没有别的意思。”
“拿去修了。”陆鹤然打断她不中听的后话,“锁扣有点松,我怕掉了,所以拿去修一下戴着才放心。
看沈檀表情怔愣,他又说,“后天应该能拿到。”
“噢。”她干巴巴地回。
半晌,沈檀试探地问道:“要不我送你一条新的吧?”
“理由?”男生淡声问。
沈檀毫无底气,只好说:“你不是挺喜欢的麽。”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因为厌烦这段关系才不戴,就行。
沈檀打开官网,挑了几条更中性的摆到他面前:“这条怎麽样?”
“还行。”
手指往下划:“那这条呢?”
“也还可以。”
“还有这条?”
“……嗯。”
沈檀微微叹息,故意道:“要不全买了吧。”
果然他的表情变了变,声音沉着:“你对别人也这麽大方?”
“你——”
沈檀想说,你在想什麽屁事。
但门铃一响,把她后边的话堵了回去。
她惊讶地望向门口,“你还叫了外卖?”
不怪她多想,今天他这什麽都没準备,靠自己纾解一回算是委屈的了。这会儿再叫跑腿送点东西没什麽不能理解的。毕竟血气方刚,又绷了一晚上。
哪知陆鹤然摇了摇头,“没。”
她低声:“那是?”
“我去看看。”
男生拉开凳子,径直往门口走。门口的人像在跟他开玩笑,用一根手指堵住了猫眼,望出去黑漆漆一片。
沈檀在餐厅问他,“谁?”
陆鹤然依然摇头,“你待着,我看一眼。”
以她现在的打扮,穿着oversize的男式睡衣,下半身失蹤,确实不适合出现在人前。
料想这个点要麽是走错了的外卖小哥,要麽是被业主叫起来的物业,也不会有别人了。沈檀定定心心地低头,抄起碗底的最后几口面。
吸进口腔的一瞬,门边响起轻快的陌生男声。
“sur——surprise!”
陆鹤然单手撑在门框上,抵住:“你来干嘛?”
“你这麽说我就伤心了啊。”陶盛举起手里的小蛋糕,“还有一小时,你猜我来干嘛?”
现在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出头,还有一个小时,是陆鹤然身份证上的生日。
浦城人喜欢给小孩过阴历生日,再慢慢长大了,孩子有自己的圈子之后,日子都跟着公历走,连生日也更习惯过身份证上的阳历生日。
久而久之,和家人过一个,和朋友过另一个,就变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沈檀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所以当他的朋友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时候,看到那盒小蛋糕,沈檀第一反应是——糟糕,她压根不记得陆鹤然的生日——即便在签合同时核过他的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