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月光(152)
陈设和数天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但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沈檀说不出来。
她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搭在一起,“骗我过来,想做什麽?”
到这一刻,心情才像疾风骤雨后的海平面,逐渐平稳起来。
她的视线冷淡又淩厉,让这场谈话仿佛拉回到那一天。
压住心悸,陆鹤然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凹陷出成年男性的重量弧度,“为什麽不相信我回来是因为你。”
“我不是不相信。”沈檀偏开脸,“从你以别人的身份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就别有目的了,我可以相信这个目的是我。但我不想去相信天平两端,不可割裂的血缘关系和随时会端的恋爱关系,正常人会选择轻的那一段。陆鹤然,你是傻子吗?”
陆鹤然擡眼,声音沉闷:“我傻不傻,你不是早知道了?”
沈檀气急,“那如果有一天我谈腻了想分手,不是因为这些那些会被拆散的原因,就是单纯腻了,你怎麽办?再死乞白赖地请求你的父母原谅说你错了?”
“你是对你自己没信心。不是对我。”陆鹤然平静道。
“……是,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长长舒一口气,沈檀说:“你应该知道我辞职了。”
“知道。”
“你知道我辞职要去做什麽吗?”
他还是平静的那两个字:“知道。”
沈檀彻底无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暂且不想知道陆鹤然是如何打听到的了。
迫使自己平静些,再平静些,而后道:“不是异地,是异国。你凭什麽觉得我们的关系会牢不可破?”
“我了解自己。”陆鹤然答。
他的表情始终平淡,让人足够相信他所回答的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
沈檀不再看他的脸,第二次偏头:“然后呢?”
她的手腕被抓住,陆鹤然说:“我愿意赌一次。”
“你在赌什麽?”
“赌你喜欢我。”
说好要冷静的,眼泪却在这个时候几乎夺眶而出。呼吸了很多次,缓和了很多次,沈檀最终擡手捂了下酸涩的鼻腔:“你真的……”
她说不下去了。
她在跟一个没有理智的傻子对话。
可是傻子拖着她的手拉近,将她彻底拢进怀里,不像在门口那样克制,而是死死地拥住,像要烙进骨血一样身体发抖。“求你,姐姐。我想跟你在一起。”
如果用理智回应,沈檀或许会推开他,像先前那次一样,让他冷静了再和她对话。
可是还有理智吗?
她纷乱的情绪又将平静海面打破,只知道满心酸涩,情绪汹涌。所有遇到的人中,包括她的母亲在内,没人能让她如此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在被热烈的爱着。
虽然从未经历,但她喜欢这种直白的表达。
把她当做生命必需品的深刻表达。
擡起手,慢慢抓住他的衣摆,再扣住腰,直到指甲深陷其中。
“陆鹤然,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也只是一时情绪作祟。”
这是最后一次理智的表达。
男生低头,下颌抵在她发顶:“我接受所有后果。”
理智彻底崩盘,沈檀也不知道今天怎麽会有那麽多情绪值得发洩的。她就像一个装满了的桶,随意倾斜就能倒出一蓬又一蓬的水。她眼睛里的水洇湿了他的领口,深色的、难看的一大片。
她用很重的鼻音问他:“你干吗这麽喜欢我?”
陆鹤然也不知道。
喜欢她好像变成了一种习惯。每天重複百遍千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刻在骨头里忘不掉了。
他只知道用力抱紧,怕她再用那种冷淡的眼神看着他,叫他及时止损。
巴掌在脸上打一次尚能接受,两次三次四次……他没有坚硬的铠甲,肉体凡躯都是会痛的。
伏低,让自己的重量小部分地压在她身上,他委屈地说:“喜欢就喜欢了,哪有什麽为什麽。”
沈檀可以拒绝很多东西,唯独不能拒绝淋湿的小狗。
她的心动摇许久,没有了立场。
“我同意你说的。”陆鹤然虔诚地握住他的手,“我们可不可以谈一场不计后果的恋爱。不用想那麽多,也不考虑会不会玩腻放手,只说现在。”
“谈吗?”他问。
老杨打电话来的时候,沈檀还在他家。
自动出粮的机器发出嗡嗡运作声,沈檀蹲在一旁,一边看机器往外吐猫粮,一边听电话:“嗯,你今天自己吃。我晚点回。”
老杨说你不是只出去一会儿吗?这都大半天了,没事吧?
沈檀摇摇头,猫脑袋在她手心柔软擦过,又一根猫飘起来钻进线衫里。她道:“小状况。”
“确定没事?”
“没事。别担心。”
老杨叫她注意安全,回去的路上带一支牙膏回去,家里好像快用完了。
沈檀说好,听到卧室门响,一擡头看到陆鹤然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肩上那块洇湿的痕迹不见了,这才让她的不好意思稍稍藏起来了一点。
长那麽大,哪有在别人面前那麽失态过。
还掉眼泪……
她低头笑了笑,又去看机器出粮。
男生高大的影子压在她旁边,问:“在笑什麽?”
“心情好不能笑?”沈檀把手机放到地上,抱住膝盖,“你知道离婚冷静期吗?”
闻言,陆鹤然微愣:“谁要离婚?”
“你的学霸脑子怎麽长的。”沈檀嗔怪了一句,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也在冷静期。过了冷静期确定了,才能和你在一起。”
“哦。”男生垂下眼帘,“我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