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月光(180)
她回想了下客厅的布局。
那张窄小的单人沙发被她嫌弃,她施展不开,最后只好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撑在墙壁上,轻轻托起,重重坠落。厚重的窗帘遮蔽了客厅所有的光线,她的手臂距离窗棱半臂之隔,偶尔深到不可承受,在她即将溢出更多声音之前窗棱轻轻一响,掩盖了过去。
她相信敏感的邻居有夸大的成分。
但……
沈檀用力抓着陆鹤然的手,脖颈难得泛红。
都说了让你轻点了。她用眼神示意。
男生的表情干净又委屈,你当时可不是这麽说的。
房子:我不背锅。
大雪:我也不背。
小陆:那我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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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在经历过深更半夜被邻居鼾声吵醒、路过的小野猫打翻花盆导致附近几家都亮了灯之后,陆鹤然终于切身体会了一把什麽叫隔音不好。
沈檀的担忧是正确的。
那晚的毫不节制,确实有可能让邻居误以为大雪即将压塌房屋。摇动声吱嘎吱嘎,和厚靴子踩进雪地有着相似的声音。
还好那晚下了场雪。
邻居担忧的更大的雪最终没有来。
冷空气在半路转向,席卷了其他地方。
天没那麽冷了,但沈檀还是不想出门。假期过完,学校即将开始春季新学期。她的课程安排已经发在邮箱,小组partner邀请她参加开学酒会,再加上和教授的会面,最初的一两周排得满满当当。
每回出门她的脸上都挂满了不情不愿。
在陆鹤然来了以后,家里的舒适度上升到了不可突破的极限。
这些都成了她出门的阻碍。
有关课程相关的暂且不说,那是不得不去。至于什麽开学酒会,就是同组一群人自己组织的打鸡血活动,吃吃土豆喝喝酒聊聊假期见闻,哪有家里香。
起码家里有符合她中国胃的家常菜(并且考虑到她近期对土豆真的深恶痛绝,那些家常菜里一丝都不会出现土豆的影子)。
家里还有温暖且包容性极强的人形暖宝宝,随处可见的整洁与利落。
谁愿意出门呢?
每回出去,超过大半天,沈檀就会内心愧疚且归心似箭。人家大半夜在元旦之前把自己快递过来祝她新年快乐的,就这麽把人扔在家里备受冷落,换谁良心都难安。
沈檀在外面,一会儿一个消息一会儿一个消息,问他无不无聊,说说今天大约会几点回家,太晚的话不用特地等她之类。
以前她对“找个情绪稳定的另一半”这件事了解不够深。
但这段时间深有感触。
无论她什麽点到家,以什麽心情到家,见到的他总是极为稳定。有时候是在沙发上看研究所的报告,有时候在厨房研究新的菜谱,有时候还会发挥学霸的特长替她把专业课程上的重点都囊括分类在小本子上……总之不管他在做什麽,见到她的第一面总是露出浅淡笑意,眼神湿漉:“回来了?”
今天也是。
沈檀放下包的第一瞬间就是拥抱上去,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儿,“外面好冷。”
“天气预报说冷空气已经过去了。”陆鹤然一板一眼地回答完,摸摸她的手,再贴贴她的脖颈,“是穿少了?”
明明身上暖乎乎的。
他想去加大暖气,被沈檀拉了回来:“是心冷。”
陆鹤然好笑地看着她:“姐姐又怎麽了?”
自从开学后,她十天回家有九天说心冷。
陆鹤然记得第一次听到时他内心无措了一番。他装作云淡风轻,认真听她说完,才知道原来是小组课上的美国佬得罪了她。
哦,不是他得罪的就好。
还有一次,沈檀认为很优秀的presentation只被教授一句带过。
她回家不高兴了半天。
最最微不足道的一次是,回家路上她没赶上最快的那班地铁,导致与他见面的时间足足晚了8分钟。
“八分钟呢!八分钟我们可以干多少事!”
她的这些学生状态久违地回到了身上,导致陆鹤然一听她说起,就想到在浦城外国语最值得纪念的那年。
他喜欢并享受现在的状态。
今天同往日一样,听她抱怨完,不免又猜,今天发生了什麽令人心寒的大事。
“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住在最那头的老太太了。”沈檀在他怀里仰着头说,“就是那个喜欢戴礼帽,有漂亮金头发的老太太。”
陆鹤然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刚到的第二天,他还从老太太那拿到了新鲜是水果和蔬菜。
沈檀苦着脸:“我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想起我的名字。然后你知道吗!临走的时候,她居然叫我ray\'s lover!我在这住了大半年了,不如你来得短短十几天!心好冷!我心好冷!”
“ray’s lover,我失去了我自己的名字!”沈檀嘟嘟嚷嚷地说。
原来是这件事。
早上他出门回来,顺手替老太太修了草坪。老太太记得他很正常。
他把早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
沈檀望着他,说:“还有隔壁的隔壁,那个英国大爷呢?他平时都不理人的,前两天居然主动跟我说话。”
“应该是之前。”陆鹤然想了想,“帮他修过一次电视机。”
沈檀无语地看着他:“……你是来搞社区关怀的吧?”
“算是吧。”他笑。
可是这种社区关怀最终的受益者是她。这条陌生且鲜有人情味的异国大街上,平时见面能点头打招呼的人不超过两个,不过几天时间,天差地别。
即便等农历年过完,陆鹤然回国,也不会改变突然被拉近的人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