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83)
只可惜那清冷的公子从不肯分出一点余光。
云朵去对账本时,已经换了个娇弱的水红裙姑娘。那姑娘好生走着,却被路人碰着,磕在桌角处,疼得连腰也直不起来,一张小脸煞白,看得云朵也不禁心生怜意,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扶一扶。
不过有人倒先一步施以援手。
沈誉总算注意到身旁异动,手中折扇一抬,将那几欲垂泪的姑娘扶起来。
那是这几天里,男人第一次与陌生女子有接触。
那姑娘脸上羞红,娇滴滴地朝着他欠了欠身,软着嗓音和他道谢。
沈誉抬起淡淡的眸子,似乎是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紧抿的唇线终于松动,上下开合,说了什么。
声音有些模糊,被江星芙敲笔的声音掩盖。
“瞧什么呢?”
云朵收回目光,落回账本上,“在瞧你连账也算得一塌糊涂,还有什么别的差事给你做。”
“我的确不会算账...”江星芙捏着毛笔,下巴朝着窗边扬了扬,“我瞧着那边的公子应当是个读书人,想必是会算账的,不如去请他来算如何?”
云朵将笔杆夺过来,在账簿上边批注边说:“再过两天李老板就要来催租,若拿不出租金,我看不如就将你卖给他好了,正好他瞧上了你这张嘴。”
江星芙抬眸望着她笑起来,“你如今气性愈发大起来,动不动就要卖人,等我哪天定要好好告你一状。”
云朵道了句随你,便不再说别的,只低头对着账目。
那被撞倒的姑娘已经在沈誉对面坐了下来,手中团扇轻掩,遮住半边芙蓉粉面,露出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望着对面英俊的公子。
男人不知说了什么,对面的姑娘便红着脸笑起来,眼波流转,盛着明媚的光。
江星芙的账做得实在太烂。
不光好几笔数目对不上,就连条目也能记错好几处,再问时,竟连本人也回忆不起来。
铺子开起来也有大半年,头几个月虽没赚多少,可到底还能剩下一点儿。最近这两个月却是入不敷出起来。眼见着就要交租,连上个月的账都没算清。
江星芙却理直气壮道:“我本就没读过几个书,你却硬让我做这账房先生,岂不是强人所难。”
云朵听得眉心拧成一团,“你以前也是大家小姐,竟和我说没读过书?”
“你也说是以前,那都多久的事了,谁还记得。”江星芙气势弱了几分,“我看不如让云姨来算账好了,她饱读诗书,想来不会出错。”
“不行。”云朵断然拒绝,“娘身子不好,算账是细活,一坐下来就去了大半天,夜里天凉,她受不住。”
“既然你瞧不上我做的,那只能你自己来了。”江星芙目光瞥向窗边,“或者你去找那...”
云朵急道:“找谁!”
江星芙耸耸肩,“找个先生来。”
“...”云朵将账本合上,一声不吭地出门去,任江星芙在身后唤她也不应。
马上就要入冬,天黑得愈发早,加上连日的阴雨,才过酉正,天就渐渐黑下来。
村子后面有条小湖,盛着灰蒙蒙的天空,平静得像是静止的画。
云朵一个人默默蹲在湖边的石头上,低头望着平静湖面倒映出的一张阴郁的脸。
做粥熬汤不是件容易的活,常常要早起,长期辛劳下来,以前那张还算得上清秀的脸已经失去往日光鲜,眉头紧皱,双唇也紧紧抿着,一副苦相。
她不禁伸出手指,把那张难看的脸搅乱。平静的湖水被指尖戳破,荡起一圈一圈涟漪。
水有些凉,浸着一只干枯的手。
那双手曾经也葱白如段,而如今也因为做粗活的缘故而变得丑陋起来。
云朵看了会儿,猛地将手抽回,连上面的水渍也没来得及拭去,就仓促地缩进袖子里,抱着自己蜷成一小团。
她在湖边呆了很久。
久到晚归的鸟儿也停止了叫声,清亮的河水也被夜幕染成墨色,心中那股酸楚终于消减了几分。
天色不早,空气也有些冷起来,云朵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缓缓起身。
才转过身,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沈誉。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草丛的露水将他衣角濡湿,洇出一大片深色痕迹。
云朵望着那个修长的身影,没来由的,鼻子突然一酸。
才刚平复的莫名委屈再次袭来,势头比之前更猛,迅速将视野模糊。
她狼狈地低下头,让晚风吹干潮湿眼眶,转过身子,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身后的草丛跟着发出声响,不远不近地跟着。
云朵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
转过身,男人仍也跟着停在不远处,干涩开口道:“夜里凉,莫在外面久留。”
云朵咬了咬唇,没好气道:“大王跟着我作甚?”
沈誉又动起来,几步就到了云朵面前,看了眼她发红的眼眶说:“你一个人在外面走,我不放心。”
距离有些近,云朵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却没闻见夹着琥珀香的甘松,反倒有股淡淡香气,若有似无,不仔细去闻根本无法被察觉。
她不禁想到那个被撞倒的姑娘,声音更客气了几分。
“此地民风淳朴,没什么不放心的,不敢劳烦大王挂念。”
“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