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动我心弦(30)

作者: 穿行四季 阅读记录

“不介意了吗?我是说比赛的事儿。”许久,他才开口,转移话了题。

“怎么会不介意?已经没有办法了!但是......”

“怎么了?”

“没什么,我决定要报名参加全国选拔赛。” 看着杯子里的水,我认真的说,这是说给自己听的,想了好几天,似乎在这一刻才下定决心。

“哦,怎么突然又变得积极入世了?”

“我要去柏林参加大奖赛。” 我抬头看着贺佳,也很认真的告诉他,好像告诉了全世界一样:“和她再比一次。”

“少年意气!”他笑我。

“不是!”我固执的说。

为了周洲,我不会揭穿这件令我倍感龌龊的事情,然而,到底气难平,我要用另一种方式回敬她,用我光明磊落的方式。让她心服口服、惭愧到底。

还有更深的原因:这次错失的比赛挑起了我的斗志。对,斗志!

我可不是一个任人摆弄左右的无名小卒,在这个圈子里,我是周雨心。虽然多年以来我自甘无名,但是,只要我愿意,就不可一世。

我要让世人知道,周雨心还没到江郎才尽的时候,不是一个连省级比赛都无法夺冠的凄哀角色。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严肃,贺佳看着我,好像在沉思什么。

半晌,他说:“我想起一种动物。它们身体柔软,却在坚硬的泥土里生存,身体被截断以后,很快又能长出新的来。”

“蚯蚓?”我猜,不明白他怎么会提起那种想起来就让人浑身鸡皮的动物。

“对,你们很像。”

“我和蚯蚓?”我大叫,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我。

“对,再生能力都很强。”

我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想想:“你这是夸我吗?有没有更好一点的比喻,例如、例如......”

他呵呵的笑起来:“对不起,我是个商人,没有艺术家的想象力,能想到蚯蚓就已经很不错了!”

商人,商人。

这也让我联想起一句古诗,白居易的:商人重利轻别离。

见我不语,他接着说:“你以后会了解我的,其实我也没那么乏味,不过在你们这些艺术家面前,总是有些自惭形秽。”

“为什么?”

“高雅艺术,我一点都不懂,总觉得很艰深、有一种望而却步的感觉。搞艺术的人,给我的印象不是特别深沉,就是格外敏感,尖锐。他们平时说话都不说白话文。”

“那说什么话?”

“书面语、或者文言文。”

我笑了:“怎么会?真正的大师很是很亲和的。其实古典音乐并没有大多数人想象的那么高深莫测,如果能把用在聊天和看电视的时间抽出一些来,静下心细细听,一定会喜欢、了解它的。”

“是吗?”

“是啊。如果你喜欢弹吉他,你一定也会喜欢上小提琴;如果你能区别贝克汉姆和贝利,你一定也能区别开莫扎特和勋伯格。也许你喜欢贝多芬和韦伯的速度比你喜欢咖啡的速度更快。”我不禁感慨:“都说是曲高和寡,其实是人心太浮躁,已经没有了静心赏月的心境。”

“可我还是听不懂。前几天在英国我领着炎炎去听音乐会,云山雾罩的,不明所以。真的不懂。”

“什么音乐会?很乏味吗?”

“柏林爱乐乐团的欧洲巡演。”

“哇!羡慕死了!” 除了哀叹,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拉了二十多年的琴,都没有机会听到这么高级别的音乐会;这个乐盲却在柏林爱乐乐团的专场中“云山雾罩”。

“很著名吗?” 贺佳的表情依旧迷茫。

“唉,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幸福!”我一定得刻苦练琴,一定要去柏林决赛,听一场世界顶级的音乐会。

“看来我真的是‘对牛弹琴’里的那只牛了!”他好像有些泄气。

“别这么说,其实没什么,这很正常。高雅音乐难以普及,现在是全社会的普遍现象。交响乐又是从西方传来的,中国人买帐的就更少了。”

“其实我最近对这些东西挺感兴趣的,可惜身边没有氛围,每天接触的人都在谈论:股指、期货、汇率、融资、利率、还有数字、报表......”

“你说的这些我听起来就‘云山雾罩’了。”我笑言,真是隔行如隔山。

“周老师有没有兴趣教我如何听得懂莫扎特、贝多芬?帮我这个乐盲扫扫盲?”说着,贺佳漫不经心的把水杯放在窗台上。

“可以呀。”忽然意识到自己回答的太快了,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唉,我向来如此热心的。

贺佳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的弧度,久久不散:“用不用安排课程呀,我会是一个好学生的。”

“安排课程?”

“对呀,不然怎么学习?”

“不用不用,你那么忙。”我想了想:“你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

他看着我,不说话,应该是我表达的不清楚,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如果仅仅是想闲暇的时候放松一下的话,我可以推荐你一些曲子,从简单到复杂,慢慢的你会了解,这样也不费时间和精力。如果......其实你也没必要花费太多的心思在这上面,做一个业余爱好者就行了。其实音乐嘛,不就是娱人娱心的嘛,太把它当回事去下辛苦,反而成了负累,也就失去趣味了。”

“那你呢?日复一日的拉琴,会不会也失去了趣味?”

“那你呢?年复一年的上班工作,会不会失去了趣味?”我反问他。

这回他没有笑,倚在窗台上,双手环胸,好像陷入沉思。本想调节气氛的一句话,没有收到效果,我有些尴尬。时间好像静止了,我们静静的呆在房间里,贺佳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什么都没想,就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发呆,看着手里的玻璃杯,直到它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