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缓缓离去,只留下街道两侧小楼上目睹了这一切的贵族公子小姐们,仍然惊魂未定,瞠目结舌,窃窃私语:
“秦王胆量这样大?说走就走,一点儿没有吓到么?刚才的守卫都死了几个啊!”
“何止死了人?霹雳弹都炸到车驾旁了,秦王仍是巍然不动,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真有几分当今天子的豪勇,怪不得皇上疼爱秦王胜过诸子……”
“嘘,这样的话都敢说,小心祸从口出!”
事态变化太快,有的人还惊魂未定,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这群看热闹的公子小姐们也没了继续留下喝茶吃点心的兴致,简单寒暄之后,便各自回府了。
……
圣教之中,刘公公正在看刚刚飞鸽传书收到的情报。
他越看眉头越是紧皱,最后冷哼一声:“刺杀秦王?圣教余孽做的么?居然如此嚣张,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实在该死!看来先前姜慈故意放出想要夺取药物的消息,其实是个障眼法,为了将我们的脚步拖慢。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是秦王!”
看完情报,刘公公将手中布条随意丢在一旁,按住桌面,冷冷道:“弟兄们收拾好东西了么?不管有没有收拾好,现在立刻与秦王车驾汇合,再一同回京……”
话到此处,刘公公突然一顿,微眯起眼,从情报之中敏锐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秦王遇刺,刺客丢下几局尸体逃走,目前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但为什么圣教余孽要行刺秦王?
姜泽一脉已经被清除殆尽,姜宁也人在京都被牢牢监控着,能指挥得动传说中的圣教暗卫的人,怕是只有失踪的姜慈。
姜慈患有怪病的消息,是不是被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莫非姜慈想要报复朝廷对圣教的袭击?
若真是如此,何不直接在秦王的食水中下毒,抑或直接一把火烧了秦王府,连同家眷都烧个精光?
以圣教阴毒狠辣的作风来看,姜慈下达这样的命令才不奇怪——大庭广众之下刺杀身边围绕着守卫的秦王,这般下令才叫人啼笑皆非!
为什么?
姜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刘公公双手负在身后,在桌边来回踱步,面露沉思之色,把手头的所有情报消息,一一整理统合,在脑海中慢慢梳理。
终于,刘公公笑了。
——他已经明白了姜慈的目的,对方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很明确,那便是刘公公自己!
这是一个阳谋。
先以虚假情报拖延刘公公的脚步,叫他停在原地,暂且不动。
再故意叫人光天化日之下刺杀秦王,逼迫负责秦王安危的刘公公立刻动身,以最快的速度与秦王汇合。
刘公公自然不能不做——秦王都已遇刺未遂,他若还慢吞吞的走,防备姜慈的小把戏,岂非证明了他存有二心,擅离职守?
若被人参一本,以皇帝疼爱亲王的程度,是宁肯错杀,绝不放过的。
那时候,因秦王遇刺而不悦的皇帝会怎样怀疑刘公公,又会怎样惩罚他,就谁也说不准了。
刘公公哪怕现在看穿了阳谋,他也得按照人家的要求继续去做,否则他的下场会更倒霉、更凄惨!
一步错,步步错。
刘公公几乎已经嗅到了姜慈预设好的密织大网,只等他如昆虫般自己走入陷阱,黏在网上,动弹不得……
“有点意思,姜慈想要找我?莫非是想杀了我,报毁灭圣教的仇?”
刘公公喃喃自语,清秀至极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兴奋的笑容,但又强行抑制住,深深地呼吸。
见他踱步自语,终于停下脚步,旁边等待命令的下属忍不住问道:“刘公公,我们走之前,可要多带上什么东西?”
刘公公一摆手:“带上宝库中所有的药物,一颗丹丸也不给圣教留,再一把火烧了这破地方,给我烧成白地,烧得姜明月复生也重建不了!”
“是!我等马上收拾行囊出发,请刘公公上车驾稍等片刻。”
属下起身就要离开,刘公公突然说了一句:“且慢。”
面对属下稍显困惑的目光,刘公公脸上忍了许久的笑容,终于又慢慢绽开,目光森冷,颊边泛起病态嫣红,喘息着道:
“叫伍千户负责带领队伍,我一个人骑马走在前头快一些。秦王遇刺,说不得惊慌失措,哭喊连天,我此刻心急如焚,岂能慢吞吞地走?”
属下本能觉得刘公公这番话有些异样,但又说不出什么阻拦之语,只能呐呐称是。
待属下退去,刘公公一人呆在宽敞而空旷的浮光楼内,金纱反射月光,水一般动人的金色波光映照在他身上。
刘公公的乌黑长发披散下来,双靥生晕,目光迷离,似已陷入臆想之中无法自拔。
“哈……啊……”
他轻轻喘息着,放在案几上的修长而白皙的纤细手指,一点点抓握,竟将一块极其坚硬的紫檀木桌角生生掰折下来,将它攥在手心,握成木屑,自手指间簌簌而落。
“杀了姜慈,杀了你……《天魔焚心大法》的拥有者……抚摸你的内脏,品尝你的鲜血……你的死一定能让我饱餐一顿,满足我饕餮般深不见底的胃,叫我可以满足很长一段时间吧……哈哈……”
只是幻想到姜慈血淋淋地死在他的手上,刘公公便已兴奋激动到浑身颤栗。
——既然姜慈想要他的命,那他何不更直接简单一点,扫去那些为了解决身边其余手持弩箭的朝廷中人而做出的下毒、放火、陷阱之事,直截了当地面对姜慈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