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也甚喜大人之才。”
“但我大意了。”程聿轻叹,“我早该有心防范宫中小人,却依旧被他们钻了空子,在皇上拷问学识时,书中竟掉落一首反诗……”
见他终于主动提起这件事,听到关键节点,苏侍卫也没有插话。
接下来的话很重要——这关于程聿对太子如今以及今后的态度。
也是太子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程聿叹道:“皇上大怒,要责罚殿下。殿下便将我推了出来,最后被定了个失职之过,将我贬了官,发配到了县衙做师爷,连个七品官都不是。”
苏侍卫听后并没有明确他的想法究竟是什么,说道:“殿下当时确实是没有办法。”
“是,并非他之过,又怎能承认。可反诗就在他日常诵读的书里,唯有找人替罪了。”
“您一定要体谅太子殿下的难处。”
程聿笑了笑:“体谅啊,否则我怎会和苏侍卫坐在这里喝茶呢?”
闻言,苏侍卫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
“您说。”
“只是我本在大理寺奔赴前程,被牵连至此,说不郁闷是假,说无怨气是假。”
程聿不等他劝解,又说道,“我怨自己没有再仔细一些,防范小人陷害。我气自己不能早日做好政绩,重回京师,继续拥护太子殿下,为他效忠。”
这一番话说得苏侍卫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都给直接堵废了。
程聿对太子的忠诚,远超他的想像了。
他一时不能判定程聿的话是真是假,可即便只是明面上的忠诚,也足够让他回去交差了。
程聿何时能回京还是个问题。
身为程家人,要回不难,如今确定仍是忠臣,那便可以了。
苏侍卫心中大喜:“大人胸襟可纳百川,殿下没有看错人,您是绝不会辜负他的。”
程聿此时将茶饮尽,茶微热,也满带茶香。他总觉楼下有人,朝下看去,果然看见林飞鱼站在对面楼下。
许是对方早就看见了自己在二楼,也没有到处张望,时而抬头看看这边。
“有人来寻我了,就不陪苏侍卫喝茶了。”程聿说道,“日后若能回京,定去拜见殿下。”
“好。”苏侍卫作揖送别,待他离开,便准备寻马回京,早将赵春明说不许走的话抛在了脑后。
区区七品官,宛若蝼蚁。
程聿下了楼就直奔对面,林飞鱼还正往上看,却发现人不见了。刚收回视线,就见程聿已出现在自己面前。
着实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跟来了?”
林飞鱼说道:“平日里师爷你从不独行的,更何况是在陌生之地。我总觉得有蹊跷,就跟来了。”
她看看他身后那刚下来的人,“面色不善,不太像好人,师爷你没事吧?”
程聿张手让她瞧:“你看看,我多好。”
林飞鱼见那人不知从哪弄了匹马,驾马离去,便问:“他就这么走了?他不也是船客么?赵大人知道了会将他抓回来吧?”
“不会,我会去跟赵大人说。”程聿觉她也是心细之人。
人那么多,却只有她跟了过来,想来还是担心他的。
无论怎么样,被人惦记在心的感觉始终是不错的。
他心情愉悦,连林飞鱼都看出他的欢喜,暗想,方才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师爷好像很开心呀。
“寻个店用饭吧,天都黑了。”
“十四他们呢?”
“那两个小朋友不会饿着自己的,尤其是有十四在。”
林飞鱼想想也是。
程聿又说:“正好我也想问问你那男尸的事。”
“师爷你确定要在吃饭的时候问?”
“一边走一边说也不是不行……”
林飞鱼抿唇笑笑,诶诶,师爷这害怕的模样啊……百看不厌。她说道:“那验尸官的喝报师爷看过了吧?”
“赵大人有交给我看。”
“那基本无差了。”林飞鱼说道,“从师傅是个很厉害的仵作。”
程聿问道:“基本无差的话,所以你是有别的发现?”
林飞鱼想了想说道:“也不知道算不算,他不该长毛发的地方长了毛发,可因肌肤被削,只能从残留的地方找到几根。”
“你详细说说。”
“胳膊内里、小腿内侧一般来说肌肤光滑,不是能长毛发的地方,但他长了。可该长毛发的地方,又跟胳膊小腿那长的不一样。”林飞鱼说着拿出帕子,还给他看她拔下的毛发。
程聿看着帕子里面的点点血迹,模糊血迹中不起眼的几根毛发,惊叹:“你竟连这种小细节都能注意到。”
“师傅说过,即便是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有可能是极其重要的可助破案的证物。”
林飞鱼说道,“师傅虽然品行确实有争议,但他的验尸技艺,却是我见过最好的。”
程聿点点头,认可了她的话。
只因如果师傅不好,也不会有如此优秀的徒弟。
但他觉得林飞鱼会青出于蓝胜于蓝的。
因为她足够细心,谦逊上进。
视线重新落回她的手帕里,虽然有六根毛发,但是有两根明显更黑,另外四根显得枯黄粗糙。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发现了。
林飞鱼问道:“我要不要把毛发还回去啊?虽然我带走的时候从师傅根本不说什么,验尸官还笑话我……但要是他们允许的话,我倒是想把整具尸体都带出来,也不至于才带几根毛发。”
程聿咋舌:“飞鱼,我和小石头晚上能不能睡好觉就全看你的了,你别胡来!”
偷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