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尽并不意外这一点,因为异种被困于酒店中是众所周知的事。
他本就不是为了让卡乐坠楼而这么做,他只是想让对方卡在透明墙壁构成的直角里,无法再做出后移躲避的动作罢了。
当目的达成后,东尽又一次抬起匕首擦过卡乐咽喉。等到卡乐侧头扼住他右手腕时,东尽却手腕一甩将指间的匕首朝透明墙外一抛。
而下一秒,匕首回旋至卡乐左侧时,东尽骤然探出左手接过墙外的匕首,尔后自后向前地朝着卡乐脖颈刺出最后一刀。
由于匕首被甩在墙外,卡乐无法伸手提前截下;由于被卡在墙角,卡乐也无法回头确认后方匕首刺来的角度。
所以这一刀,祂避无可避。
既然避无可避……于东尽刺出绝杀的那一刹那,卡乐扼住东尽手腕的那只手猛然下拉,使得后者略失平衡,原本该刺进祂咽喉的匕首顿时变成了刺穿祂的心脏。
既然避无可避,卡乐当然要选一个祂更喜欢的死法——就像明知道东尽是将祂往死角逼,自觉无法挡住攻势的卡乐顺势选择被逼到月光更好的左前方一样。
心脏是否是异种的致命点,东尽无法确定,所以没有素质的他准备乘胜补刀。
然而就在他准备割喉的前一秒,看穿了他想法的卡乐不禁无奈地举起手以示投降道:
“饶了我吧,我只是想留着气管说几句遗言而已。你看起来对‘门’很感兴趣,再给我几分钟,我可以在最后告诉你一个有关‘门’的秘密。”
祂话音一落,先有反应的不是东尽,而是共鸣中的雷鸣。
只听这位神明听不出喜怒地哼笑一声后,共鸣突然应声而断。
无论是卡乐的流血量还是雷鸣不屑的态度,都证明卡乐所言不虚。考虑到对方最多也就只剩两三分钟的命,东尽终是退后两步停下了氪命的举动,选择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卡乐的终结。
“你是人类啊。”这是卡乐的第一句话。
随着这句感慨的落下,卡乐被衬衫和血迹掩住的胸膛上缓缓浮现出一道殷红的纹路。
“你竟然是人类……你果然是人类。”
在卡乐说话时,那道纹路自胸膛一路蔓延至后颈,再对称地流向其四肢百骸。
“乌力问了个蠢问题。与其说我为什么对你另眼相看,不如说我凭什么不偏爱你。”
此刻那仿佛被烙印在全身的纹路正从简朴转为繁复,卡乐的声音仍在继续着:
“有人看到日食、月食会惊叹。”
“有人看到群山连绵、海洋奔涌会震撼。”
“而我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人类光辉本身。所以只一眼,我就感受到了致命引力。”
说到这里,卡乐忽然笑了:“是我临死的错觉,还是你对胜利的狂热感染到了我。明明还在下着雨,我的血却在发烫,烫到快要将我点燃。”
东尽原以为最后那句话只是卡乐的随口一说。
可当那些红纹从卡乐脖颈又一次向上,悄无声息地蔓延至祂的额间时,被暴雨阻遏了视线的他终于瞥见了这一幕,并且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卡乐身上的这些纹路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这些纹路又有什么作用?
该死的!人果然不能心软,更不该被利诱。
以后他再脑子犯晕等人说什么遗言,就让他每夜都梦见雷鸣!
第16章 诸神降临(十六)
东尽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卡乐额间的印记。
那应该是个繁复的八瓣太阳纹。
虽然此时它只是纹路初现,还未被勾勒成最终形态,但按这纹案蔓延的速度,估计五分钟左右,便会显现出它的全盛模样。
这一刻,东尽握着匕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想到自己已经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现在放弃的话沉没成本太高,终是贪婪占了上风的东尽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向意识已经有些浑噩的卡乐下了最后通牒道:
“你还有三分钟,该说说‘门’了。”
哪怕只相处了不到七天,卡乐却很了解东尽的性格。
祂知道祂一说完有关“门”的事,下一秒就是祂的死期。所以卡乐选择先和东尽说了一分钟其他异种的弱点。而这些话刚说完,祂便抑制不住地咳了口血。
东尽看着卡乐满不在乎地用指背拭去血渍的动作,勉强压下了强行追问的念头。
算了,这点信息总归聊胜于无。至于“门”的事,这家伙爱说不说,权当是他在还卡乐先前没趁他扎头发时偷袭他、以及至死都没叫其他异种过来的人情了。
恢复了平常心的东尽也不嫌弃天台上满地的灰尘和血迹,干脆席地而坐,准备在太阳纹彻底完成前安静地送这个异种最后一程。
他比谁都清楚死亡有多痛苦,也比谁都明白死亡等同于一切的终结。所以他对将死之人,总是不可避免的多一分耐心。
没办法,或许这就是他两世为人的劣根性。
然而当东尽不再主动提起门后,卡乐像是看出了他的打算。
只见祂半倚着透明墙壁,神情晦涩地从上到下打量着东尽。
祂从东尽披着的长款西装外套,看到内里的深红衬衫,再到肩上的宝石袖扣、发间的纯黑领带,最后长久地停在东尽美得过分的脸上。
“你还缺个耳坠。”显然,这就是卡乐看了半天后得出的结论。
此时正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烟花引爆器的东尽闻言动作一顿,难得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那一刻他不由在心底感慨:恋爱脑恐怖如斯。